第一百四十五章撤退
夏夏本來還在周寅坤懷里抹著眼淚,可抬頭看他的一瞬間,卻直接被男人驚得連動都不敢動,心跳也不自然地快了起來—— 因為她看見了…… 男人背后,還扎著幾枚碎玻璃,深淺不一,時不時閃著一點點微光。那是剛才搏斗時,玻璃柜爆裂后砸進他背里的。 她怕只要自己稍微一動,周寅坤后背的傷就會被拉扯,碎玻璃會順著肌rou往更深處扎。 “小叔叔、你、你……”她嗓音沙啞,帶著她自己都不覺的哽咽。 “你受了好嚴重的傷,我、我來幫你?!?/br> 夏夏低著頭,語氣極輕,仿佛聲音說得稍大一點,就會讓眼前這個人疼得更重。 男人沒說話,抱著她的動作卻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周寅坤呼吸還不穩,胸腔因劇烈動作尚未平息,聽到她這么說,才低頭掃了她一圈。 “先別亂動?!彼曇羯硢?,感到女孩在不停發抖,“你有沒有受傷?” “我、我沒……”她下意識回了一句,怕他沒聽見自己說的,于是又重復了一遍?!拔規湍恪?/br> “你乖乖回上面躲好,我自己來?!敝芤ぶ苯泳芙^。 “你、你自己看不到后面……” “周夏夏,剛說完就敢又不聽話?給我回去?!?/br> 女孩沒有退縮,而是抬起頭,眼圈還是紅的。 夏夏堅定地搖了搖頭。 周寅坤皺眉,剛想開口,又聽見遠處傳來一陣極低的碎石滾動聲,對剛從生死關頭殺出來的他來說,稍微一點聲音就像是放大了數倍。 他倏地抬頭,迅速起身關上門,拉著夏夏貼墻站住,偏頭看向窗外。 一道昏黃車光穿破黑夜,從海岸線蜿蜒的那條土路上,緩慢卻堅定地逼近。 緊接著,是第二束、第三束,六七輛車組成的車隊朝他們而來。 “這里還有!”門外暗處傳來一聲匆促的男聲。 接著就是一連串車門打開關閉的碰撞聲。 “屋內報告身份!” 一連串帶著地方口音的土耳其語呼喝,混雜著腳步聲、武器裝填聲,從小屋外的各個角落驟然響起。 夏夏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男人一把按進懷里護住。 “別動?!敝芤さ吐暤?,眼神依舊冷靜,仍處于戒備狀態。 緊接著,數名身著戰斗服,作風利落的傭兵迅速進入屋內,將小屋里里外外包圍成網,他們臂上統一纏著深紅色臂章,是艾爾貝家族新派的標志。 “人物已定位,周邊無威脅,現場安全?!?/br> 最先進入的一名傭兵對著無線通聯簡短匯報。 話音剛落,另一組人的無線回應也接入:“B組油罐倉庫區域確認完畢,共計非目標方尸體六人?!?/br> 屋內幾名傭兵沒有立刻放松,反而照既定流程重新排查了小屋的每個角落,甚至開窗、翻柜,對周邊做了簡要搜爆與目標確認,才逐一收起武器。 “目標受傷,請求醫療組立即就位!”有人匯報。 周寅坤聽著這些調度節奏,眉眼未動,心底卻輕哼了一聲。 這就是老韓說的那個黑幫家族。只是這幾人耳邊戴的并不是常見型號,而是舊式軍規短波耳機,能搞到這玩意兒的,背后多半不是什么普通關系。 還以為只是個地方小幫派,沒想到這群人行事倒有幾分規矩。若不是這幾人過于專業,他差點真信了老韓說的。 有一名領頭的男人走上前,對著黑暗中喊了句:“周先生,我們是來接您的?!?/br> 男人瞇眼看了一圈,直到看清對方臂章上的紅紋細節,才略略松開了些手勁。 他讓夏夏先上車,自己則轉身走向屋內那具尸體。 剛才太亂,他只顧護著夏夏避險,直到現在才有空回頭確認。 這人進來的時候,手上沒有持槍,那他胳膊上挨的這一槍……是哪來的。 男人蹲下身,暫時沒看出問題,又用腳尖一勾,將尸體翻了個面。 周寅坤目光順著尸體的肩膀一路往下掃,忽然頓住。 那人右手的中指上,戴著一個金屬戒圈,表面磨損嚴重。他伸手捏起尸體的手指,拇指在戒圈上輕輕一撥。 周寅坤迅速認出,這不是普通的飾物,而是一款戒指手槍,這玩意兒十年都難遇一次,沒想到竟在這兒碰上。 指腹下,卡口一動,戒面一側滑出一道暗槽,原本圓潤的外殼里,果然藏著一只微型槍口。 和一般的戒指手槍還有些不同,這只戒指手槍更小、更隱秘、幾乎沒有射程,只能在被貼身時用來保命。 他抬眼掃了眼尸體的手指關節,皮膚邊緣微微焦黑,火藥痕跡仍在,證明這槍被扣動過,是剛才發射的。 竟然在那種距離還能中彈,自己這次確實慢了一步。 周寅坤緩緩摘下那枚手槍,隨手揣進了上衣內口袋。 黑色的廂型車內光線昏暗,卻配備齊全。座位被臨時騰出,改造成了移動醫療臺,一名隨行醫生早已等候在內。 “麻煩周先生脫下衣服,讓我檢查一下?!贬t生語速簡短,說的是英語。 “先給她看看?!敝芤さ吐曊f,目光始終沒從夏夏身上移開。 “這位女士已經檢查過了?!贬t生十分專業,“只有幾處輕微擦傷和破皮,沒有其他外傷,您可以放心?!?/br> 男人這才收回視線,將上衣扯開。 夏夏坐在車廂一側,視線被動地落在周寅坤裸露出的后背上。 車內燈光下,那幾枚扎進皮rou的玻璃碎片格外顯眼,有的幾乎與血rou貼合,看不清邊緣,像長進了身體里。 她咬住嘴唇,手指緊握成拳,感覺又是一陣眩暈。 醫生像是早就習慣這種狀況,在簡單的評估脈搏和血壓,以確保男人不會因失血過多休克后,才開始處理周寅坤身上的傷口。 為了避免深層血管破裂,他每次cao作都先用紗布輕壓傷口周邊,隨后再用鑷子探入傷口邊緣依次夾出。 每拔出一塊,都會帶出一小片凝固與新鮮交錯的血跡。消毒藥水的味道迅速彌漫開,夏夏的胃不由自主地輕微翻涌,卻又硬生生壓了下去。 她努力盯著那一攤血,提醒自己,他不會有事。 血珠順著背脊滑落,男人一聲不吭,也一動不動,仿佛那些玻璃都與他無關,卻看得夏夏不敢移開眼。 醫生的手法極快,卻仍顯得耗時漫長。 當后背全部處理完,醫生又坐到前方,將男人胸前那塊被血黏住的棉布剪開。 從肩口開始的那道斜斜的刀傷重新暴露出來,棉布被放在一邊,最外一層已經被血漬黏得發硬。 夏夏看不到他正面,只能從醫生手里那一團已被血浸透的棉布,隱約猜到他胸前的傷很重很重。 她記得那個傷是更早前有的,因為他帶著這個傷,背著她走了一路…… 男人在小屋包扎時,那團棉布原本是白的,現在已經成了深紅色,從醫生手中垂下時,紗布內側還在滴血,熟悉的血腥味濃重到刺鼻。 她很想問一句疼不疼,但最終只把聲音咽了回去。 醫生處理完胸口的刀傷后,又轉向男人左肩。 夏夏只聽到醫生低聲說了句‘準備取彈’,隨即動作迅速地開始止血消毒,并固定好槍傷周邊的肌rou。 醫生左手用紗布壓住傷口周圍,右手鉗子迅速夾住,那枚彈頭像是在血里掙扎著,那一秒就讓夏夏下意識地攥緊手心,顫抖地閉上了眼睛。 片刻后,夏夏依舊不敢睜開眼,只能聽到鉗子和剪刀輪流落在金屬托盤上的聲音。 血腥味伴著冰涼的藥水味道,再一次充斥了整個車廂。 她緊緊閉著眼,卻又不受控制地聽著,聞著,感受著。 周寅坤依舊沒出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有肩膀輕輕繃緊了一瞬,又很快松開。 終于,醫生將一枚及其細小的彈頭鉗出。 “已取出?!贬t生低聲說著,準備進行下一步的包扎。 “等一下?!?/br> 男人突然張口,朝那枚彈頭看了一眼,確認這顆彈頭與那戒指槍的彈道口徑一致,就是進門那個人打出的。 夏夏睜開眼也順著看過去,盤子里的那枚彈頭只有小拇指甲蓋大小,像是某種微型槍械的配件,很不起眼,但是卻把男人打傷了…… 周寅坤沒說什么,只抬手用紗布將那顆形狀近乎平頭的彈頭包好,和那把戒指槍一起放進了褲子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