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回歸
夏夏的三天過得太快了,快得像是被誰偷偷調快了鐘表的指針。 她昨天推著外婆去了植物園,今天,她又帶外婆沿著湄南河坐了一圈郵輪,挑了清晨最早的一班。 風很涼,陽光卻意外地暖。船身緩緩游過舊碼頭、老街巷,還有幾棟已經斑駁的銀行舊樓。 三天的行程,她一分不差地走完了,沒分心、沒更改,也從未主動聯系任何人。 而不知道在哪的那個人,也確實沒有來打擾。 …… 下午的陽光斜斜地灑進屋里,客廳安靜溫暖。電視里正放著一部泰國老劇,外婆坐在沙發上,一邊看一邊念叨著劇情像不像當年哪個鄰居的遭遇。 夏夏就窩在她旁邊,神思飄遠,也沒認真看,只是陪著,偶爾把一小塊水果遞到外婆嘴邊。她們誰都沒有說“要珍惜這段時光”這樣的話,但這段時間的溫和平靜,已經成了某種默契下的交換。 吃完晚飯,她又扶外婆躺下休息。 天完全黑了,夜風從窗縫灌進來一點點,她回房時才感覺自己額頭出了點汗。 臥室很安靜,連鐘表的秒針聲都被外頭偶爾駛過的車聲蓋住了。 她脫了外衣,正準備洗澡,卻在床邊停了片刻。 桌上的日歷本還攤著,是她之前抄過的那張“每日安排表”。她低頭一看,時間像忽然加快了腳步——三天,真的過完了。 她看著那枚逐漸被擦痕暈開的圓圈,如同一塊快被時間腐蝕掉的印記,又看了看手機——沒有新消息,連阿耀那邊也沒有任何提醒或者督促。 這三天,周寅坤沒回來,也沒聯系她,可以說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是真的放她一馬了,或者只是不屑搭理她。 但不管是哪一種,她都覺得……意外的輕松??諝馇辶?,時間也變快了,甚至連她自己都開始忘記那種煎熬的感覺。 她彎下身從抽屜里翻出筆和紙,原本是打算泡澡,但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坐到了桌前。 既然他還沒說要回來,那自己要不要再做一個三天的計劃?想著想著,周夏夏拿起筆一字一頓地寫了起來。 …… 清邁 晚飯后,天色剛暗,老譚回到別墅匯報。 周寅坤坐在書桌后,看著一份資料沒抬頭。 老譚站定,語氣平穩:“坤老板,大學那邊,我這兩天見了實驗中心的執行主任,還有臨床藥理系的負責人?!?/br> “他們的設備配置已經完成,第一批樣本也啟動了。課題組那邊要求我們補交一份成分清單?!?/br> 周寅坤點了點頭,沒吭聲。 老譚接著說:“我已經按原計劃處理了,對外是臨床前草藥適應癥用途,標簽都避開了關鍵詞。內部標記含大麻提取物的幾組成分,掛在泰銀基金會備案路徑里,不走大學報備,也不進企業賬?!?/br> 他頓了一下:“這樣研發是他們的,量產是我們的,過程分開,賬面干凈?!?/br> “他們要求保障備案合理性。我提了兩點條件。一是簽一份課題階段協作備忘錄,寫明項目還處于院內研究階段;二是批兩個人的教研外派名額,我們的人以顧問身份入駐,對接他們實驗進度?!?/br> 周寅坤合上文件,看了他一眼。 老譚不等吩咐,繼續說:“最初執行主任還有點推脫,我點了一句裝修和儀器是誰掏的錢,他就明白了?!?/br> “后面他們答應會把授權文件更新一版,下周給我?!?/br> 說到這,他特意主動補了一句:“審計方面我也留了口,我們寫報告,他們掛帽子,儀器履歷全在基金會賬上,不會出岔?!?/br> 周寅坤沒出聲,只低頭拿起筆,隨手在紙上勾了幾筆,片刻后淡淡道: “駐點的人,你負責挑?!?/br> “好的坤老板,”老譚點頭,“我明天就安排?!?/br> 匯報完畢,老譚退了出去。 周寅坤坐在辦公椅里,指尖還按在剛寫完的文件上,眼神卻已越過了紙張,落在窗外那片漆黑的夜里。 手表上的指針剛好指向“22:00”。 他終于站起身,隨手按滅桌上的閱讀燈。清邁這幾天什么事都沒出岔,老譚安排得妥當,工廠地基勘察開始第一輪預檢……一切都在按計劃推進。 可他心里一點也不舒服。 空得難受。 這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每天都過得像在逼自己熬著過關。白天他還能靠著會議、文件、流程轉移注意力,到了晚上,哪怕是空了床的臥室、關著門的浴室,都仿佛變成了某種放大的提醒—— 她是不是在曼谷過得很好?是不是帶著她外婆去逛寺廟,看花,騎著郵輪繞河一圈?是不是睡得特別香,連夢里都沒想起他一次? 他得承認,他想她。就只是單純的會去想,不是什么別的。 想她弄臟自己的褲子急得滿頭大汗,也想她縮在沙發上不說話,更想她一邊咬牙切齒,一邊被他撈到床上的樣子。 ……他真的忍不住要回去了。 現在回去,剛好三天。 …… 曼谷 深夜 周夏夏泡完澡,頭發還半濕,身上套著居家的睡裙,踩著地毯走回房間。 桌上的日歷本上,三天后的日期被她重新圈了一筆。她剛剛寫完新的計劃,還沒來得及跟外婆說,但她想,外婆一定會喜歡—— 早市、公園,順著一條路可以一路逛到博物館。 她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腕,正要上床,卻在那一瞬間,聽到了樓頂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聲。 神經一下子繃緊—— 那不是普通的車聲,也不像外頭街道上的嘈雜,而是一種極其靠近、直沖屋頂的、低頻震動式的壓迫聲。 她下意識爬到床底下,貼著床沿好好躲了起來。 手機就在枕頭邊,她不敢回頭拿,只能屏住呼吸,心跳快得像要炸裂,耳朵貼著地板,能聽見自己血管的跳動。 有人!她立刻摒住呼吸,身子緊實,指節死死握著毯角。 腳步聲。 一點點從樓上傳來。 每一級臺階都踩得極穩,節奏不緊不慢,卻像是按著她的心跳來走。她整個人冷汗涔涔,幾乎不敢眨眼。 腳步聲不知在何處稍作停留,然后,門把手緩緩轉動,夾雜一種機械反鎖的提示音—— 房門被推開。 她甚至能聽到那人站在門口的呼吸—— 腳步忽然在此站住,像是察覺到屋內有什么熟悉的氣味。 下一秒,繼續往前走—— 不快不慢,低沉,極具存在感,沒有猶豫。 哪怕他一句話都沒說,她也知道是誰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