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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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外傳來遙遠的玻璃震顫聲,我走出會議室,整個樓層的辦公間一眼望不到頭,同樣整齊,同樣灰暗,同樣仿佛隨時都會發生改變。 我打消了心里涌出的種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決定先找個地方過夜。 在會議室里是最安全保險的,離服務器最近,旁邊還有茶水間,于是我決定在這里安營扎寨。 但我躺在睡袋里輾轉反側半小時后,意識到耳塞絲毫阻隔不了轟隆作響的服務器噪音,我便放棄了在這里過夜的想法,起身尋找其他安身處。 在被茶水間的滴水聲第三次吵醒后,我又回到了辦公間內。 這似乎實現了我上班時的一個不合邏輯的夢想——上班的日子,我總會困到胡思亂想,甚至想著隨機在公司一處地點席地而睡。 好了,現在夢想實現了。 只是體驗感沒有想象中那么好,我現在要去第三次尋找就寢的位置了。 最終,在天蒙蒙亮起時,我躺在辦公桌下的睡袋里,雙目圓睜著看向臉上方的辦公桌,想著如果未來有機會接著打工,在工位下放上這樣一個睡袋好像也不錯。 但我很快意識到這就是幻想罷了,世界末日了,居然還想著打工。 我閉上眼睛。 辦公室大廳雖然空曠,但噪音確實是小了很多,我試圖將自己的眼睛閉起來,讓自己想象入睡的感覺。 我以為這次我又會輾轉反側,沒想到我很快就睡著了。 這次的睡眠如同昏迷一般,從清醒墜入夢境只花了一瞬間,但我睡得并不安穩,時不時會被自己的短暫抽搐和夢囈驚醒,在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時便再次昏沉沉睡過去。 后來我做了一個讓我很憤怒的夢。 但夢境具體是怎么樣我記不清楚了,大概只能提煉出一些有關于發生事情的關鍵字。 高中,校服,考試,陰雨天,以及柳江。 柳江不出意外的第無數次出現在我的夢境里,在我昏昏沉沉坐起來以后,夢里的那種麻木和無力感還沒有消退。 我眼皮沉重地看向腕間的手表,時針走到了早晨六點,我只睡了三個小時。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我坐在茶水間的圓桌前,食之無味的看著一罐正在冒出熱氣的罐頭,關掉酒精爐,深深嘆了一口氣。 我是不想總唉聲嘆氣的,但三個小時的睡眠根本提供不了什么精力。 如果這種時候還要上班,那我簡直想死。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燒退了。 大概是昨天的退燒藥提供了作用,頭重腳輕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帶著乏力的饑餓感。 我拿來戶外野餐盒,將茄汁黃豆罐頭倒入餐盒,燒熱的鐵皮罐子燙了我手指一下,我呼著氣去捏耳垂,忽然就被自己逗笑了。 媽的,能吃就是還活著。 但我的笑容沒持續多久,在我把鐵皮罐子重新放回桌面時,我忽然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我發現罐頭上殘缺了一塊。 并不是外力或污染帶來的破損,而是被人為的,罐頭的背面配料表和生產日期都完好,但是正面的卡通人物圖像被刮掉了——是匕首的刮痕。 同樣被刮掉的還有左上角的商品名標識,除此之外全部完好。 這是什么情況? 我最先想到的是有人在和我開無意義的玩笑。 我當場放下罐頭,四下查看起來。 辦公間里只有我,昨天剛搬到時我就確認過一遍,末日之后,這半邊樓座除了我之外就沒人來過。 這批罐頭是從食堂搬過來的,在食堂工作人員撤離之前,這些物資都是堆放在食物倉庫里的。 工作人員干的? 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了模糊用途和價值,有些人是會特地把生存物資的標簽涂掉。 但要涂就全都涂,只涂標簽上的臉是什么意思? 況且這批罐頭是食堂大叔專門給我送過來的,我把它們收進口袋時,它們全部都是完好的。 一股反胃之感忽然竄上來,我強壓著惡心向嘴里灌了幾口食物,接著站起身,打開了儲藏食物的柜子。 罐子是被我自己擺好的,前后左右順序不重要,因為現在它們齊刷刷朝著我,全部都是殘缺了一塊人像的模樣。 像是一扇又一扇的窗戶,面目模糊的人影站在窗口,無言地凝望我。 又或是窺視我。 我后腦勺上的頭發瞬間炸了起來。 愣在柜子前幾秒后,我忽然伸手向前,把看得見位置的罐頭統統向后轉去,轉到我看不見殘缺的位置。 這是人恐懼時的本能反應。 想要打亂現狀,想要阻止現狀,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先動起來。 打亂一切,重組一切,讓一切停下來。 停下來! 我的動作越來越大,在打翻一個罐子之后,摞在它上面的其他罐頭也隨之掉落,一陣響亮而凌亂的碰撞聲后,柜子里整齊疊好的罐頭塔塌陷了一半,剩余一半也搖搖欲墜。 這一陣響聲像是把我拉回了現實,我呆立在原地幾秒后,知覺終于回到了我的身體里,我感到自己的后頸上已經浸滿了冷汗,有一滴正順著我的脊背向下滑落。 就像是有人在背后撫摸我。 我猛回頭向后看去,茶水間的窗戶外,天空是難得的湛藍色。只不過和末日以前萬里無云的好天氣相比,這藍色少了一絲生機,看上去就像一汪倒扣在天上的泉水,我時刻都可能會掉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