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緩緩道：“不必了?！?/br>
    第110章 你還有話要說嗎？

    外婆悶咳了兩聲，后背靠到了沙發上，緩緩開口。

    “我死了也好，死了才能見到我女兒。以前我愧對她，現在也是時候去給她賠罪了。她死得那么慘，是我這當媽的不爭氣，沒有保護好她?！?/br>
    “我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不會接受你任何的恩惠。以前你是怎么對姜禾的，你心里有數。哪怕你對我、對朝朝再好，也彌補不了?！?/br>
    外婆看向柜子上的照片，姜禾燦爛的笑著。

    她像是等到了期待已久的解脫，“我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br>
    對于有些人來說，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她心心念念的想要見到的人，也許并不在那邊。

    顧景淵的臉色很復雜，“就算不是為了姜禾，只是為了姜枝，我也有責任讓您好好治病?！?/br>
    “姜枝？”

    外婆忽然笑了一聲，臉上滿是嘲諷。

    她看向了顧景淵，問道：“那你去問問姜枝，在她心里，有沒有我這個養母？”

    顧景淵緘默不語。

    我想我們應該都很清楚，姜枝從來都沒有把外婆當成過母親。

    要不然，也不會在外婆住院的這么長一段時間里，始終都沒有來看望過她，哪怕是一次。

    “枝枝也有她的苦衷，她畢竟要顧及姜家父母的心情……”

    “你還有話要說嗎？”

    我打斷了顧景淵的話。

    早知道他是來替姜枝辯解的，我就不讓他進來了。

    外婆也做出了一副不想再聽他說話的模樣，“算了，反正我也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麻煩你來看我，東西帶回去吧，我用不上了。

    “你要是真的有心，以后就好好對朝朝。我一死，她就是姜禾留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即便你認為我們都有錯，但孩子起碼是無辜的?！?/br>
    顧景淵鄭重地承諾，“朝朝是我的女兒，我當然會對她好?！?/br>
    外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以前你跟姜禾回來的時候也是這么說的?！?/br>
    顧景淵目光閃爍了一下，可能是想要說點姜禾的壞話，但礙于外婆的身體，到底是沒說出口。

    他帶來的補品，外婆全都不要，讓我幫忙拿出去，順便送一送顧景淵。

    我提著人參禮盒跟顧景淵下樓，一路上他都格外沉默。

    到了停車場，他才開口說道：“你應該勸你外婆去醫院，讓她出院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只會讓她的病情加重?！?/br>
    我將禮盒塞到了他的車里，仰頭看著他。

    從我的角度，看到的永遠都是他高高在上的樣子，對著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肆意指點。

    “難道不出院，她就能活到老死嗎？”

    我問顧景淵。

    顧景淵眉峰蹙起，不悅道：“至少可以延長她的壽命，我已經在聯系醫生了……”

    “之前為什么不聯系呢？”

    之前我跪著求他們的時候，為什么沒有人幫幫我？

    為什么非要等到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才說他可以幫忙。

    我失望地看著顧景淵，“爸爸，你對我們永遠都是這樣的。需要你的時候，你把我們推開。等我們不需要了，你又來了。

    “可是我和mama都沒辦法在原地等著你回頭，我們是要生活的?！?/br>
    第111章 錯過就是錯過了

    像我們這種活在底層的人，是沒有那么多時間去糾結同一個問題的。

    生活永遠都在推著我們往前走，我們是飄在水里的浮萍，風往那邊吹，水往哪里流，我們就在哪里。

    顧景淵沉默了下來，從口袋里拿出一根煙叼在嘴里，“你在怪我？”

    我緩慢地搖了搖腦袋，小聲道：“沒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錯過就是錯過了?！?/br>
    他現在在補救的，不是姜禾的人生，不是外婆的人生，是成全他自己的遺憾。

    “你走吧，我要上去陪著外婆了。我們都想要她有尊嚴地走完最后一段路，以后你別再來打擾我們了！”

    外婆已經經不得任何的折騰了。

    顧景淵看了我一眼，忽然走過來，大手按著我的腦袋用力地揉了揉。

    “路朝朝，我不是故意的。很多事情我說不明白，但從我的立場出發，我不認為我有做錯，以后你就懂了！”

    他打開車門進去。

    我直接轉身離開。

    回到家里，外婆已經在沙發上睡著了。

    她最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了，有時候說著說著話，都會突然睡了過去。

    每天還有吃不完的藥，打不完的針。

    她應該是很疼的，但她的身體、她的腦子，都已經麻木到讓她無法再感受疼痛的地步。

    我拿出毯子，蓋到了外婆的身上。

    時間緩慢的流逝，這時候我才終于無比沉重的意識到，這是一場我必須面對、無可避免的悲傷送別。

    第二天外婆的精神似乎好了些。

    周末是休息日，她和干爹干媽說好，回她原本的出租屋里收拾東西。

    之前打算離開云城的時候太倉促了，很多東西都沒帶走。

    好在，房東也還沒來得及把房子租出去，我們還能再進去收拾。

    家里彌漫著灰塵的味道，干媽扶著外婆走進來，外婆的目光恍惚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緩緩地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