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士忌
窗外暴雨覆壓,窗子閉緊了還能聽見雨砸萬物的聲響。 寫完兩張試卷已經十點了,康妙祎翻了翻書包,沒有找到速溶咖啡,想到廚房應該還有袋裝咖啡液。 偌大的別墅空落落的。 廚房里往常弱小的冰箱白噪音完全被遙遠沉悶的暴雨聲掩蓋,康妙祎只摁亮了走道里的幾盞壁燈,蹲在壁櫥邊翻找,沒有咖啡液,拉開冰箱門,能喝的全是牛奶汽水,目光下移,看到冷凍層擺了瓶威士忌。 她順勢蹲下,掌心貼上泛著黑紅幽光的瓶身,冷得她一個激靈,黑底標簽上是燙金的“山崎18”。 不知哪個蠢貨冷凍玻璃瓶。 她不敢隨意取走,又擔心萬一炸了怎么辦。 “要喝么?” 帶著困倦沙啞的嗓音忽然在靜夜里響起,嚇得康妙祎差點失聲叫出來,她僵著脖子回頭,仰視的角度看見男生半干不濕的頭發和寬松的灰色浴袍,以及下巴、喉結上未擦干的水。 蔣煜存傾身,掛在喉結上的那顆水珠正正好墜落在她的鼻尖。 手中的酒瓶被修長骨感的手指抽走。 他收手時還順勢用食指指背抹掉了她鼻尖的水珠。 待他轉身去洗杯子時,康妙祎才后知后覺地對他的皮膚接觸回以皺眉,不過只維持了幾秒,就恢復成淡漠的表情,站起身、關冰箱門,準備上樓睡覺。 蔣煜存靠著島臺邊沿,等她經過時,把裝了大半酒液的玻璃杯遞出去:“嘗嘗?” 康妙祎愣了一瞬才接下杯子:“謝謝……我先上樓了?!?/br> “嗯?!彼嘀破?,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后,沿途一盞一盞地摁滅壁燈。 光亮將他高大的身影拉扯放大,黑色的影子牢牢覆蓋在她身上,康妙祎總感覺有些瘆得慌。 雨下個不停。 洗完澡后,康妙祎借著酒勁兒又寫了一張生物卷,點亮手機屏瞧了一眼,顯示十一點五十八,腦子現在有點暈乎乎的亢奮,估計會躺很久都睡不著。 她剛爬上床,房門被敲響了,如果不是燈還亮著,她大概率會裝睡不理。 門外的蔣煜存換了一套黑色休閑裝,連帽衛衣把他的肩線襯得流暢延展,同色長褲下是灰色毛絨拖鞋,整個人看起來清爽冷冽。 康妙祎在兩秒內把對面的人掃視完畢,開口時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那么生硬: “干嘛?” “方便進你房間嗎?!?/br> 語氣里根本沒有多少詢問的意思,還不如直接說“讓我進去”。 康妙祎只答:“我要睡了?!?/br> 他聞言不著痕跡地靠近一步,低頭同她講話時,從潮濕直白的眼神,到整張精致的性冷感帥臉,都透出一種鬼氣:“我怕打雷,能陪我會兒么?!?/br> 康妙祎的大腦急速運轉,思考如何在想扇他的情況下保持對資助方的敬意,于是把“我們很熟嗎?騙鬼呢”換成:“戴上耳塞蒙住被子就聽不見了?!?/br> “我對暴雨天有心理陰影?!?/br> 他的語氣不像說謊,邊說邊趁對方不注意,以一種禮貌柔和的態度逼近,康妙祎順勢后退,反應過來時他已經閃身進來,并反手把門給合上了。 空氣裹著番石榴沐浴露的甜潤。 混著她身上獨有的香型。 踏進這樣的私密空氣里,像在擁抱她,或者被她擁抱。 蔣煜存的耳根有點泛紅。 康妙祎注意到他白皙皮膚上暈染開的一點點粉色,懷疑他今晚吃錯藥。 來蔣家一個多月,兩人的交流少之又少。 康妙祎甚至有點討厭他,因為蔣煜存的人生爽過頭了,完美的長相,完美的家世,那種財富堆積起來的良好教養和疏離的禮貌、克制的優越感,都讓她嫉妒。 偏偏他沒有溫潤的班長和開朗的虞蘭身上所擁有的那種包容性,康妙祎一下就能猜透他漂亮皮囊下的禍心。 勾勾唇或許是生氣的前兆,表面在說溫和的話,內心早已不耐煩,看見美麗脆弱的東西會有破壞欲,想要的用盡手段也要得到…… 康妙祎從前也這樣活著。她看著蔣煜存時就會想到以前的自己,可現在的她失去了物質支撐,所有的虛張聲勢的驕傲都很易碎、不匹配、難戒斷。 她不想搭理他,被他的入侵逼得步步后退,只得撐坐在床沿,自顧自刷手機。 床邊的地毯上擺了兩只巴掌大的玩偶,排排坐。 他看了一眼,順著玩偶的朝向,直接在地毯坐下。 從衣服到襪子都是灰黑調,寬肩長腿的一大只人,晾在櫻粉的絨毯上顯得特別突兀。 康妙祎察覺到被視線附著,抬頭時發現他正直白地盯著自己。 眼神溫度過高,醞釀著晦暗熱烈的某些情緒,落在她裸露的瓷白皮膚上,使她生出一種被灼燒被冒犯的錯覺。 “玩個游戲?”蔣煜存抬眸,指節扣著飛行棋盒子的棱角,晃一晃。 康妙祎把手機丟床上,一副準備趕客的架勢: “不想玩?!?/br> “賭注十萬,你贏了全歸你。輸了給我十塊?!?/br> “贈予書我都簽好了?!彼麖亩道锩鲆粡埧ê偷煞綁K的紙,嘴角微微有點笑意,“玩嗎?” 康妙祎脫口而出:“你錢多燒得慌?” “嗯?!?/br> 他的態度坦然到讓人有種想揍揍不到的無力感。 她毫不懷疑這種取樂態度,從前她當富二代時也是千金買一樂的傻缺。 拒絕的話溜到嘴邊,卻蹦不出口了。 橫豎都不虧。 康妙祎聽見自己問:“我輸了只賠十塊錢?有別的條件嗎?!?/br> “有啊,跟我接吻?!?/br> 語氣平常,甚至扯著懶散的調子,像在討論天氣一樣自然。 康妙祎怔愣的間隙,他已經拆開盒子鋪好了圖紙和卡牌。 “我改主意了,輸或贏卡都歸你。我只要個吻?!?/br> 他兩手后撐在地毯上,姿態閑散地看著她的眼睛,“給你兩分鐘考慮?!?/br> 康妙祎皺眉:“不玩?!?/br> “不玩還是不想親?!?/br> 都不想。 可康妙祎很猶豫,十萬塊對現在的她來說是個極具誘惑力的巨款。 花掉或存起來,用作租房或學費,怎樣都好。 呼吸不穩,像是生氣又似乎是激動。 良久,她終于開口:“換個條件?!?/br> “你確定?”蔣煜存抬眼,話音帶著洋洋散漫的笑意,“還有比親嘴更過分的,要聽聽看么?” 比如揉胸。 舔逼。 讓你在我床上哭出聲。 他的眼里有笑意,但很正經,沒有打量也沒有任何不尊重她的意思。 落在康妙祎眼里卻像戲謔。 她開口時語氣帶了幾分羞赧:“你也知道過分?” 蔣煜存不說話了,靜靜地等著她。 窗外的雨沙沙響。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他一直耐心十足地等待著。 康妙祎腦袋一熱,終于還是妥協了。 碰個嘴而已,就當點了一個姿色上乘的男公關,況且這種憑運氣的游戲她也不一定會輸。 畢竟十萬可以解決的東西實在很多。 她說,“我要看卡牌內容?!?/br> “可以?!笔Y煜存唇角的弧度勾大,抬手將兩迭卡牌在地毯上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