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凌懷蘇喝道: “閉嘴!” 他的面色和聲音都冷得可怕,不由分說將鏡楚抱起來,在大樓倒塌前帶他御劍飛出,身后是一片火光沖天。 替人承受天劫會受到成倍反噬,鏡楚喪權辱國地被凌懷蘇抱起后,終于體力不支,人事不知地暈了過去。 *** 談初然幾人早在大樓外等著了,結果等了半天,沒等到他們老大,反而等來了一波喪心病狂的雷暴,接連不斷地朝商場大樓劈,把他們嚇個半死。 就在他們猶豫不決是該先沖進去救老大還是先打119時,抬眼看見了抱著他們老大飛出來的凌懷蘇,當即受到了第二次驚嚇。 那位向來隨和帶笑的前輩仿佛換了個人,散發著毫發無遺的戾氣,沉默著查看鏡楚傷勢時,他們竟然沒人敢上前詢問情況。 最后,凌懷蘇面如寒霜地開了口: “給他找個能療傷的地方?!?/br> 特調處眾人兵分兩路,一路著急忙慌地送處長去醫院,一路留下來處理裕福商場的火勢。 西醫專業不對口,治不了靈狐的天雷傷。就連凌懷蘇也束手無策——靈氣可與魔氣相融,魔氣卻只會污染靈氣,鏡楚可以愈療他,他卻不能反過來用魔氣治療鏡楚。 唯一的辦法,就是等鏡楚自行恢復過來。 單人病房里,凌懷蘇屏退閑雜人等,關上了房門。他一揮手,黑霧從他掌心溢出,在墻上打出一道安神符。 凌懷蘇在床頭坐下,垂眸用目光描摹過鏡楚的眉眼。 被天雷反噬的感覺想必不怎么美妙,鏡楚眉頭微蹙,睫毛簌簌顫動,不知陷入了什么樣的夢魘中。 此時此刻,凌懷蘇設身處地地理解鏡楚對他發的那通火是怎么來的了。他頂著一腦門官司,覺得自己應該把鏡楚搖醒,聲色俱厲地把他罵個狗血淋頭,不把這筆賬算清不罷休。 可他注視著鏡楚無邪的睡顏,又驚又嚇的怒火忽地燒成了一把灰燼,泡在滿腔酸水里,無論如何也燃不著了。 他嘆了口氣,輕輕捏起鏡楚的手腕,再次探查他的脈搏。雷傷正在緩慢愈合,這具身體被天雷劈出了抗性,不至于有性命之虞。 可該受的苦一點不會少。 凌懷蘇無可奈何地伸出手,在鏡楚額間輕輕點一下了: “你啊……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轉移天譴,這種傻事也做得出來,怎么想的” 這話啟發了他,凌懷蘇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閉目入定,嘗試將神識探入鏡楚的識海。 識海乃是內心世界的總和,堪稱一個人全身上下最為隱秘的地方,被外來的意識入侵,鏡楚識海里當即掀起一陣寒涼的白霧,本能地要防御驅趕不速之客。 可當那白霧甫一碰到凌懷蘇,仿佛認出了來者,刺骨的寒意瞬間消失,白霧旋即消散。 凌懷蘇望著門戶大開的識海,一時有些怔愣。 這狐貍這般不設防的么 即使正在承受天雷反噬之痛,鏡楚的意識不算清明,但仍是靜靜的。 偶爾有夢飄過,一閃而過的畫面多是特調處乏味枯燥的工作場景。夢云偶爾被鏡楚體內殘余的雷電打散,連雷都是寂靜無聲的。 整片識海和他本人一樣,透著股霜雪般的沉靜之意。 凌懷蘇無心窺探他人隱私,一邊默念“非禮勿視”,一邊目不斜視地避開那些夢境,向識海深處潛去,不多時,果然看到了一道金色虛影,烙印似的打在那里。 那是個紋路繁復的印記,令人眼花繚亂地不停轉動著,只是稍稍靠近,就能感覺到其中的威意撲面而來。 度厄印。 烙下此印者,可替他人承擔大大小小的災禍,下到小病小痛,上到天譴雷劫。 凌懷蘇之所以能一眼認出,是因為四千年前,度厄印一度是修仙界最流行的聘禮嫁妝。一方為了證明真心,往往主動打下度厄印,以保另一方平安。 然而度厄印只風靡了一段時間,便被列為禁術。因為人們發現,度厄印度來的不僅有災禍,還有洗不清的業障。因篡改氣運是逆天而行,每隔一段時間,印主便會遭受雷劫。 更遑論鏡楚背負的是凌懷蘇這個大魔頭的業障,恐怕降下的不是普通的雷劫。 而是九死一生的大雷劫。 “是我言錯?!绷钁烟K望著那道運轉不息的印記,輕聲道, “你不是傻,是瘋了?!?/br> 和一個魔頭搶著背天譴,不是瘋是什么 好端端一只狐貍,在塵世中磨煉四千年,不說得道飛升,也至少能從心所欲不逾矩,怎么就瘋了呢 凌懷蘇在原地站了一會,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理解,搖著頭走了,同時在心里琢磨該怎么把這未經當事人同意的印記抹掉。 或許是因為他待得久了,識海比他進來時動蕩了些,氣泡般的亂夢一個接一個往外冒,還毫不見外地不住往凌懷蘇身上貼,似乎要邀請他一同游玩,熱情程度不亞于還是狐貍時的鏡楚。 這位肆無忌憚潛入他人識海深處的魔頭,此刻又化身“非禮勿視”的君子了,他閃身避開紛亂的夢云,不曾偷看一眼。 然而君子的耐心有限,很快被那些黏人的意識纏得沒脾氣,揮手打散一團湊過來的云霧,威脅道: “嘖,老實點?!?/br> 鏡楚對他的聲音極其敏感,凌懷蘇話音落地,夢境云團立刻偃旗息鼓,識海立竿見影地老實了起來。 還行,知道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