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徐清麥看得忍俊不禁,又叮囑一定不能讓他們去湖邊玩。 趙阿眉趕緊道:“您放心吧,都拘著呢?!?/br> 徐清麥和她往里走,看著善堂在這邊幫忙的幾個孩子,里面就有當時跑去鎮上求救的小女孩兒阿莞。 她又突發奇想:“這么小的孩子老是拘著也不行?;蛟S應該開個小學堂,讓人教教他們識字,做人的道理。懂事了自然就知道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了?!?/br> 他們這年紀,擱后世還在上幼兒園和小學的年紀呢。 趙阿眉有些驚喜。 她是知道徐娘子與周錄事愛給人講學的,但是開小學堂嗎?她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家兒子還有能正兒八經上學學認字的一天。 徐清麥卻是說做就做:“你去附近尋訪一下有沒有什么讀書人,愿意來這兒當老師的。不單單是小孩兒,其實你們也是需要學會認字的。認字的好處可多了去了?!?/br> 她打算在工坊里搞一個學校,白天是子弟小學,晚上就是掃盲夜校。。 趙阿眉張大嘴:“我們嗎?” 她自己認識一點字,在十里八鄉都算是很難得的了。 “對!”徐清麥認真的道,也沒有多做解釋,“趕緊去找?!?/br> 趙阿眉雖然不懂為什么徐娘子這么看重這個,但本能的知道這東西是對她們有利的,連忙應下,打算晚一點就找王一方去問問。他是牙人出身,人脈廣,找他準沒錯。 徐清麥安靜的巡視了一圈手工皂作坊,大家各司其職,齊玉在教導幾個新人,看上去像模像樣。在那件事之后,徐清麥給她發了一筆豐厚的獎金,感謝她攔住了馮嬸子——如果不是她及時發現并且弄出動靜來驚醒了大家,那可能邵東的人就悄無聲息的摸過來了,到時候會是什么場面就難說了。 齊玉拿到那筆錢,高興極了。 有了錢,有了夸獎,仿佛就有了底氣,齊玉原本的膽怯和討好型人格雖不說已經完全消失,但比之前好了很多,整個人似乎都舒展開了,看上去精神奕奕。 趙阿眉還向徐清麥匯報了一下最近的生意情況:“一直不停的有人找上門來,想從咱們這兒直接買手工皂,但是我都讓他們去找車馬行和陸郎中了。娘子,咱們真的不直接賣給他們嗎?” 徐清麥明白她的意思,立刻正色道:“不,不賣。既然我們和康家陸家簽了契,那就一定要遵守契約。你要記住,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毀約或許能獲得一時的利益,但絕對會后患無窮?!?/br> 這兩個合作伙伴她還是很滿意的,從不拖欠貨款,而且在南北方都各有人脈。陸存中自不必說,康有德至今還在給周自衡找會造玻璃的工匠呢。 趙阿眉只是被那些商人開出的高價給迷花了眼,但此刻很快就清醒了過來,她鄭重的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br> 沒有再打擾她們,從手工皂作坊里出來,徐清麥帶著學生去找孫思邈,沒想到卻看到周自衡正在玻璃作坊旁的試驗田里做些什么。 看到她之后,周自衡欣喜的道:“你快來看!結辣椒了!” 幾個人興奮的圍過去。 徐清麥看到辣椒葉子下長出來的綠色小果子,高興的道:“真的哎!” 這一畦試驗田里種的都是辣椒,周自衡種了這東西幾個月,已經從一開始的幾株發展到了現在的幾百株,在微風中輕輕舞動葉片,看上去頗為喜人。 周自衡雇了農戶專門來照看自己這片試驗田,隔三差五的就來看一看,對它比對待水稻都上心。 徐清麥已經在暢想無數佳肴,之前她沒敢大肆在系統里兌換辣椒,只能偶爾過個嘴癮,而且系統里只有干辣椒,沒有新鮮辣椒。 她感嘆:“如果真要去長安的話,希望是辣椒收獲后?!?/br> “這可不是我們說了算?!敝茏院庹酒饋?,青色的襕袍上沾上了少許的泥土,他渾不在意的拍了拍。 “你剛從甲字屯來?”徐清麥好奇的問。 “對,也剛到不久?!?/br> “那邊的溝渠開始挖了嗎?” “八月就開始?!敝茏院夂退従徸咴谇懊?,而劉若賢與莫驚春很識相的跟在了后面,“現在就是規劃好了位置,然后安排了工期?!?/br> 甲字屯的難處是成年的男丁沒有別處多,而且大家收完水稻之后也并不是完全就窩在家里不干活的。有人種了桑樹,有人要打理菜地,還要翻地,待到了九月后,屯里還要安排種一波冬小麥。所以必須要一開始就規劃好時間和人力。 周自衡這幾天就是在安排這件事,如今已經有了計劃。 正說話間,就來到了原本的水榭。 孫思邈和劉神威正蹲在屋前的空地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一行人好奇的湊過去,這才發現他們是在觀察空地里用繩子栓著的兔子。 那兔子看上去迷迷瞪瞪,但是很快又變得生龍活虎,一直往劉神威手上湊,吃他手里拿著的菜葉子。 劉神威摸了摸兔子的頭,看上去有點沮喪:“還是沒什么進展,根本就沒昏迷?!?/br> 孫思邈倒是很平靜,云淡風輕的站了起來:“要真有這么容易的話,麻沸散怎么可能會成為一個傳說?還不早就被人給研究出來了?” 徐清麥好奇的看了看那小兔子:“我怎么覺得比起之前的有進步了?剛開始那眼神看上去就有些愣愣的?!?/br> 孫思邈笑起來:“那應該是被灌藥給灌迷糊了?!?/br> 徐清麥:“……好吧?!?/br> 孫思邈又蹲下來,拍了拍那小兔子的頭,眼神慈和:“今晚給你多加一根蘿卜?!?/br> 他向來不贊同用動物入藥,自己在醫書里就曾經感慨過“雖曰貴人賤畜,至于愛命,人畜一也”,但是現在做麻沸散的實驗,還是聽從徐清麥的建議捉來了幾只小兔子。但是在藥材的選擇和藥量上也極為謹慎,一些藥劑配方直接就選擇自己喝了,讓徐清麥看了心驚膽戰,但勸了幾次也未果。 孫思邈有著典型的道家生死觀,十分灑脫:“生死氣化,順應自然。如果真因為這個死了,那說不定就可以與道同體了?!?/br> 徐清麥:…… 無奈,但是沒有辦法。 幾人正在討論最近一批從天竺來的曼陀羅要什么時候才能到,就見到薛大急匆匆的趕來,看上去渾身都濕透了,手里甚至還握著馬鞭,顯然是一路快馬到此然后來不及歇息就找過來了。 “郎君,娘子,請速速回城!” 徐清麥看到他這模樣,臉色一下變得煞白:“怎么了?是不是小娘子在家中出了事?” “小娘子無事?!毖Υ蟠舜瓪?,這才接著說:“是家中……家中來了內侍!說是從長安城中來,帶來了太子殿下的旨意!” 周自衡和徐清麥對望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震驚:?。?! 怎么來得這么快?! 江寧城中,周宅。 內侍笑瞇瞇的將李世民的手書交予周自衡:“周郎君,太子殿下希望你與徐娘子能盡快啟程,回到長安?!?/br> 周自衡謝過之后,接了手書。上面的字龍飛鳳舞,最底下的確是蓋著東宮的大印。而且護衛著內侍而來的還有幾名威風凜凜的玄甲軍,這肯定不是假的! 他和徐清麥都有些恍惚。 周自衡是納悶怎么來得那么快,而徐清麥則納悶李世民什么時候知道了她?為何要單獨提到她? 不過現在也不是追問這個的時候,周自衡恭謹的應下,表示自己很快就會啟程。 內侍又補上一句:“太子殿下還說了,你那寒玉漿不錯,多帶上幾壇?!?/br> 這下,周自衡是徹底的懵了:“寒玉漿?” “就是你送予宗正卿的酒,太子殿下已經親自為其命名為寒玉漿?!眱仁绦Φ?,“這可是無上的榮耀?!?/br> 周自衡這才恍然大悟,根源難道是出在這里嗎? 他朝著長安的方向拜謝,心里則嘀咕,本來還想要給它取名為五糧液的,這下沒機會了。 不管兩人心中有多少疑問,在安頓好內侍與幾位玄甲軍之后,便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前往長安。 幾天后,周自衡與徐清麥在親友們的目送下登上了前往江都的船,他們將在江都換船,一路北上。 李崇義嘆了口氣:“沒想到反倒是你先回長安了?!?/br> 周自衡微笑:“說不定很快就回來了?!?/br> 李崇義振奮起精神,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等到時候,必讓你看到一個新的全是磚瓦房的江寧縣!” 另一邊,劉若賢和徐清麥也在與大家告別。 “要聽你師父的話,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br> 徐清麥也在不放心的囑咐孫思邈:“您平時試藥的時候可千萬別再自己喝了,還有,慢慢來,別搞得太累?!?/br> 她像是叮囑自己的長輩一般,然后惆悵的嘆了口氣:“您要是和我一起去長安就好了?!?/br> 孫思邈無奈的揮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四娘不必惆悵,時光如白駒過隙,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又能重逢了。你到了長安后,記得去找錢瀏陽,我在長安還有幾位老友……” 他也叮囑得很細,徐清麥鼻子一酸,差點要落下淚來。 孫思邈的囑咐,她一一應下,又看向劉神威:“劉師兄,就要勞煩您照顧好道長了?!?/br> 劉神威敏銳的察覺到她說的不是劉道長,而是劉師兄,不免露出笑容:“你就放心吧,有我在?!?/br> 周自衡朝著大家拱手:“諸位,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諸位回去罷!說不定年前,我們就會回來了?!?/br> 大家紛紛折柳相贈,然后看著他們登上船。 船頭劈開波浪,將岸邊多情如絲的垂柳甩到身后,奮力朝著自己的目的地前進,不多時就變成了天邊的一處小黑點。 岸上的人佇立許久,直到此時才逐漸的散去。 不遠處,傳來悠揚婉轉的琵琶聲,有歌女正在低聲吟唱: “看這一江春水,看這清溪桃花,看這如黛青山,這江南美景,怎比得上金碧輝煌的長安……”1 第80章 長安城。 禮部侍郎,哦不,原禮部侍郎周禮的宅第,大門緊閉。一到酉時,附近的府邸中都燃起了燈燭,燈火通明,還時常有絲竹之聲傳來,十分熱鬧,但周家卻是一片死氣沉沉,寂靜無聲。 不過,還在兩個月前,周家并不是這樣的。那會兒,他們府中也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經常飲宴到后半夜甚至是凌晨,和現在相比可說是天壤之別。 直到玄武門之變后,太子與齊王黨噤若寒蟬,從此夾著尾巴做人,再也不敢做這樣高調的事情,生怕被興義宮注意到。但沒用,周家在安靜了一個月之后,家中的頂梁柱周禮就被削去了禮部侍郎的職位。然后調去了光祿寺,擔任光祿少卿。 禮部侍郎是正四品下,而光祿少卿是從四品上。而且光祿寺聽著清貴,卻無實權。 這等于狠狠地往周家臉上甩了一個巴掌,告訴所有人他們恩寵不再。 不過,據說周禮在接到旨意時,整個人幾乎五體投地,感激涕零。畢竟,他還以為他要步自己那位親家的后塵,死在玄甲軍的劍下。 自此,他更加閉緊大門,不再出門應酬交際,晚上連燈燭都沒讓點太多,所有的子弟們都約束在家,不許再去外面胡鬧,力求讓周家在依然還有著稍許動蕩的長安城中隱匿下去。 不過,他的姬妾卻開始不爽了。 “不能出門就算了,怎么連在家聽聽戲都不行了?”一位頗為受寵的年輕姬妾扯著他的袖子撒嬌道,“最近平康坊那家戲班又排了新的《采桑子》,郎君,您就邀他們來家中演一趟嘛!” 她用年輕的身體貼上周禮的胳膊,扭了幾次,以往這一招可以說是無往不利,但沒想到這一次迎接自己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