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他覺得當日在草市上自己主動站出來結識了徐大夫,這真是自己這一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徐清麥過得無比的規律。 早上六點準時起床,跟著孫思邈和劉神威在花園里打兩遍五禽戲,然后再跑兩圈。上午與周天涯玩一會兒,然后用完早膳后便去知春堂看診。 一個上午看十位病人,她一開始都有些擔心沒人來,畢竟自己也離開了那么久。但從第一天開始,據說那十個號就得靠搶了——當然,第一天的時候她確定那些人都是劉家的親戚,因為她聽到了其中一人叫楊氏jiejie。 她以為是劉守仁和楊氏怕自己沒面子,找了自家親戚來充數,心里十分感激。 反正自己只是練手,有病沒病,照看唄! 她看一個病人的時間比較長,先自己用“望聞問切”的方式看一遍,然后再讓孫思邈看一遍,兩人再對照自己得出來的結果,孫思邈在這個過程中就會順勢提醒她一些要點知識。 倒是找到了自己當年當實習醫生時跟在帶教和主任后面查房時的感覺。 有的時候,針對一些疾病,徐清麥也會說出它在現代醫學中的定義,然后與孫思邈兩人一同陷入到探討之中。這種探討有時會有結果,有時完全無果。 但即便如此,兩人都覺得十分的高興。 所以,雖然只是十個病人,但往往要花費一上午甚至還得搭上中午的時間。 到了第二天的時候,依然十個號很快就空了,甚至后面還有排隊的,藥房的小二告訴她,這段時間其實經常有病人前來找她,這些人真的是沖著她徐清麥來的。 徐清麥很感動,她走到知春堂外對等候的病人道:“承蒙大家厚愛,今日我會將此刻在此排隊的全都看完?!?/br> 這幾個病人明顯是從城外趕來的,穿著褐色麻衣,有的是老者,被家人攙扶著顯然已經看不清了,聽她這么說之后只覺受寵若驚。 于是,這一天徐清麥看診到下午三四點。 她想了個主意,讓小二預約排號,下午就開始預約第二天上午的號,再多加三個號給當天的急診或者是從遠處過來的人。 孫思邈見她行事頗有章法,心中贊嘆點頭。 就這樣,每天知春堂的十個號都會在下午被搶光。除了它原本的受眾之外,甚至還有一些城中城外的士族——當然了,他們都是差奴仆來搶,并不會自己來排隊。 這些時日,在江寧縣的各大食肆酒坊以及各大家的宴席上,知春堂也開始成為頻繁被提及的一個詞。 “知春堂?那不是號稱劉一方嗎?誰敢去他那兒看???” “兄臺是不是剛回江寧縣?” 那人一聽到別人這樣問,立刻知道自己好像犯了個錯誤,小心翼翼的回答:“的確,我剛從蜀地回江寧。兄臺,可是最近江寧縣發生了什么我等不知道的事情?” “那可太多了!” 大唐的酒坊里就是這樣本來我喝我的,你喝你的,最后卻喝成一塊的地方,是打探消息、互通有無的最佳地點。那人頓時將自己知道的,比如徐娘子的崛起、后來的金針撥障術,順便還攜帶了最近慢慢流行開的江東犁等等,都告知了這些剛從外地回來的人。 “沒想到啊,不過是半年未回,知春堂竟然有這么大的改變!” “劉一方可真是行了大運了!” “徐大夫一個年輕娘子,醫術真如此神奇?”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那王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呢。而且,徐娘子原本只會華佗之術,其他病癥她若治不了也會坦然告知。但最近,和她經常一起出診的那位老道長,卻是神了!” 他又開始大講特講那位老道長的醫術是多么的高明,聽得人悠然神往。 “既如此,我正好最近有些頭痛,”那人對同伴說道,“不如明日就去知春堂看看去?!?/br> “我與你一道去!” 慢慢的,知春堂徐大夫的號就變得越來越難搶了。 書回正題。 一般在下午的時候,徐清麥會先給劉若賢上課,然后自己再上孫思邈的課。有的時候劉若賢也會留下來旁聽,但大多數時候她聽不太懂。 上完課,一天也就差不多結束了。 晚上,哄一下周天涯,再和周自衡聊聊天,九點準時上床睡覺。 徐清麥只覺得這大概是自己人生中過得最健康也最規律的一段日子。她甚至還胖了兩斤。 而此時,孫思邈所寫的兩封信,也都慢悠悠的終于來到了收信人的手中。 吳興。 姚菩提知道是孫思邈的信之后有點驚訝:“孫道長從來不主動與我等聯系,這次卻是為何?” 他的學生道:“老師拆開看看不就知道了?!?/br> 姚菩提拆開一看,陷入到了沉思之中:“孫道長邀請我等在五月下旬前往姑蘇,與他談醫論道!” 他的學生眼睛一亮,激動萬分:“老師若是應承的話,可否帶上我?” 他見姚菩提不回話,喏喏的問了一句:“老師……您不會不答應吧?” “答應!怎么可能不答應?”姚菩提收起信紙,笑道,“我只是在想,孫道長隱居山林,除了下山診病之外從不過問世事,怎會忽然心血來潮要來姑蘇談醫論道?而且他信中還言明請了許仕粱和徐家的人,估計還有其他人?!?/br> 學生一聽,更激動了:“這必然是杏林盛事!” “是啊?!币ζ刑崮樕下冻鲢裤街?。 他對學生道:“現在離五月底還有一個月,你這段時間可要給我好好學,別到時候墮了你老師我的名聲!” 弟子響亮的回答:“是!” 姑蘇城,許家。 仆人送信來的時候,許仕粱正在面無表情的燒著自己的醫書。 他的夫人在旁苦勸:“這是你嘔心瀝血所得,你何苦要把它給燒了?” 許仕粱淡淡道:“若不將經方燒掉,豈非人人都視我許家為醫家?祖上研究醫學,本是為了自家人用,并非讓其傳道。此經方已經留在了我腦子里,燒了也不影響?!?/br> 夫人深嘆一聲,也不好再說什么。 這件事還得從幾日前說起。 許仕粱的一位下屬,母親生病了。他知許家從不救治外人,但他在外真的找不到合適的大夫可以救自己的母親,就跪拜在了許仕粱的面前,磕頭磕出血來,求他大發慈悲,救一救自己的母親。 許仕粱最終還是出手了,但轉頭就把自己的經方燒了。 他看著銅缽里緩緩上升的黑煙,以及缽中已經化為灰白灰燼的經方,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透。不知是后悔這次出手,還是后悔自己在少年時日夜跟著阿耶以及祖父學習醫術的那些時光。 這時候,信送到了他手上。 “孫思邈?!”看完信后,許仕粱深深的皺起了眉。 身邊的夫人驚喜道:“孫仙長?” 孫思邈雖為道士,但是在民間地位非同一般,尤其是傳言他返老還童,求仙有得,即使是皇帝以及世家都要對其禮敬三分,奉為座上賓。 因此,許仕粱雖對孫思邈組織起來的這個什么談醫論道有些不以為然,但依然回到書房寫了一封回信,表示自己一定會參加云云。 不過,等到這些書信來到江寧縣,送到徐清麥與孫思邈手中的時候,估計已經是十天后的事情了。 而現在,徐清麥除了看診以及學習之外,還有一件事不得不讓她分出點心神。 那就是,手工皂要開始出貨了。 第55章 手工皂作坊有了雜役之后,出皂的效率直線上升。 這本來就是一個熟練活兒,齊玉和馮嬸子已經對整個工序熟悉得不得了,現在有專門給他們備料的,攪拌的以及在其他環節打下手的,她們的速度開始變得飛快。 而且,作坊里還有了專門的廚娘與管事,除了專心自己的本職工作之外,齊玉不用再cao心其他事情,這讓她一下子變得非常輕松。 她覺得現在這樣特別好,但顯然馮嬸子不這樣覺得。 “好什么呀?”她一邊干著手上的活兒,一邊看了看外面,為了避免泄密,她們所在的這間房未經允許是不讓外人隨便進的,目前有這個資格的只有趙阿眉。 “你想想,咱們兩個本來是這兒的老人。我猜娘子原是想讓我們熟悉一下,然后最后可能會成為管事的。結果趙管事一來,咱倆估計是別想了?!?/br> 齊玉低垂下眼睛:“那能怎么辦呢,主家的話咱們也只能聽著。而且,趙管事人也挺好的?!?/br> 她其實也和馮嬸子一樣想過,所以在趙阿眉剛到的時候還有點失落,不過后來和趙阿眉逐漸接觸了之后,這種情緒就消失了。她覺得趙阿眉利落爽朗,做事干脆又圓滑,自己要學的還有很多呢。 但是,她理解馮嬸子的想法,畢竟馮嬸子在前主人家也是管事,現在的這種落差感可能讓人她難以接受。 “馮嬸子,你好好做,以后你肯定也很快會成為管事的?!彼J真的對馮嬸子道。 馮嬸子身體一僵,扯開笑容:“說什么呢!我呀,其實是替你覺得可惜。你看看你,那么年輕,我吧,年紀已經大了,比不得你了?!?/br> 最好的就是你和那趙阿眉趕緊對上,她好隔岸觀火。 不過齊玉只是笑了笑,沒接她這話茬。 馮嬸子還想說點什么,聽到門口的腳步聲之后就住了嘴。 來的正好趙阿眉。 她笑道:“來裝貨的船已經到渡口了,若有時間的話出來幫個忙搭把手吧?!?/br> 兩人對看一眼,立刻站起身來。這樣的事情,即使是沒時間也要去湊個熱鬧的。 第一批貨總共四千盒,康有德與陸存中各兩千,現在其實還只有五百盒的貨,康有德那邊不急著要,他們就打算先給陸存中發過去。他那邊近,水路到姑蘇,中間不停也就兩天的距離。 陸存中對此很重視,特意派了在江寧縣的管事過來監督著裝船。 陸家也不請腳夫運貨,很豪氣的直接找了一輛馬車來回運了兩趟,就把這五百個木盒子全都給拉走了,看得那邊工地上圍觀的漢子們嘖嘖稱奇。 還有眼尖的人發現了馬車上有著陸家的徽記。 “這是姑蘇陸氏的馬車!” “原來主家是和姑蘇陸氏做買賣啊,厲害!” “就是不知道到底做的是什么東西……” 大家都看向院子,按照規矩,他們是不允許進入到院內的,門口有兩條大狗守著。所以大家也只能聚在院子外竊竊私語。 院內,趙阿眉高興的對大家宣布: “主家說了,假若這批貨銷得好,就給大家發賞銀!”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馮嬸子也露出笑臉:“一定銷得好,想都不用想!我以前見過這么多好東西,包括那些大家娘子們用的澡豆,但沒有一個能比得上我們露華濃?!?/br> 若說她心中最滿意的一點是什么,那就是在這兒,手工皂是可以隨便取用的。而且主家還鼓勵她們多用,多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