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所以當時也只能面上好好的哄著那些屯戶,但一出屯子就記本本上了。 顯然,薛大和趙阿眉他們都不覺得這樣的謹慎是小題大做,都認同的點點頭。 趙阿眉道:“如今天下太平,世道已經清明許多。但出門在外,還是小心提防著點為妙?!?/br> 周自衡含笑看著徐清麥:“其實也要多虧你?!?/br> 徐清麥指了指自己,有點糊涂:“我?” “你的義診讓很多屯民一開始就放下了戒心?!彼?,“不然我們這一次的春巡肯定沒有這么順利?!?/br> 江東犁雖然也是利器,但這次虧在沒有提前備好,而徐清麥只要一坐在那兒,擺出義診的牌子,卻是立竿見影的效果。 徐清麥卻沒有太高興,反倒是嘆了口氣:“由此可見,大夫真的是太稀缺了?!?/br> 幾個人慢慢的聊著,又商量好了守夜的安排。 篝火慢慢的熄了下去,薛大往里面又扔了幾根樹枝,讓它再旺起來。春日的地面是很涼的,最好是讓它把地面再燒熱一點。 徐清麥打了個呵欠,剛想說要不就睡覺去吧,就聽到廟外傳來腳步聲和人說話的聲音。 “師父,這是一個廟宇?!?/br> “廟宇又怎么了?難不成今日你要讓為師露宿野外?” “咱們是道士……” “道士又怎么了?”那個年老的聲音響起來,“你還是修煉不到家,修自己的道,何必拘泥于這些外物!”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兩道身影踏入這間荒廢了的廟宇。 是兩位道士,一位大概二十來歲,相貌尋常,而另一位卻是老者,鶴發童顏,手里拿著拂塵。他雖則穿著的道袍簡樸黯淡,但看上去卻仙風道骨,尤其是那雙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是一位高人。 他們一進來就看到了占據了最好位置的徐清麥一行,停下來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后便走到了另外的角落。 顯然看到對方這么多人,心中也是忌憚的。 趙阿眉在徐清麥旁邊,小聲道:“經常會遇到這樣的道士和和尚,但年紀這么大的倒是不多,定不是尋常人?!?/br> “先睡吧?!敝茏院饨o她在篝火邊鋪好了氈布和褥子,“別擔心,咱們有守夜的?!?/br> 他們剛聽完趙阿眉講各種殺人越貨的事情,忽然就來了兩個一看就不是凡人的道士,心里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徐清麥倒不擔心,就這么一個荒廢的廟,總不能還來人吧?對方兩個還有個老人,而自己這邊五六個人呢。 她甚至覺得有些激動,這可是經典的武俠小說中夜廟遇高人的橋段。徐清麥有些好奇對方的身份,但既然對方明顯避開了他們,大家各自為營,卻也不好貿然上前,而且她有些困了。 “算了,”她想,“這么晚了,不如等早上的時候再讓周自衡去搭個話?!?/br> 一夜無話,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篝火燒柴的時候噼里啪啦的聲音,以及薛大他們守夜時的動靜。待到早上醒來,卻發現那兩位道士已經杳無蹤影。 林十五是凌晨守夜的那一撥,道:“他們天還未亮就已經動身了,聽上去似乎今天要趕路?!?/br> 徐清麥有些失望:“好吧?!?/br> 看來夜遇高人的橋段是沒有了。 周自衡也有些失望,那兩位道士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他原本也想著晚上安然度過的話,早上就去搭個話,到時候大家也能放下戒心。 只是沒想到,他們和這兩位道士很快又在路上相遇了。 當時,徐清麥等人正在路邊的茶水亭歇腳,他們剛過了句容縣城,想要搶在夜幕降臨之前去到戊字屯。正聽茶亭中人閑話,而且閑話的主角還是自己。 這些天,整個丹陽和金壇等地最熱鬧的話題莫過于就是江東犁和神醫義診之事。 當然,和之前一樣,傳來傳去又不知道成了什么樣子。 徐清麥已經有了經驗,只要不當成自己,完全可以當成某種傳奇故事來聽,她正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就看到廟中見過的那兩位道士走了進來。 整個茶水亭中的水都安靜了一瞬,屬實是老道長的風儀過于奪目,讓人難以忽視。 那兩位道人也看到了他們,愣了一下,然后臉上泛起笑容,朝他們點點頭。顯然昨天這一晚無事發生讓雙方都留下了好印象。 “道長不妨坐到這兒來?!敝茏院庥H切的招呼兩人。 這兩位之中顯然是那位老道長做主,他從善如流的帶著徒弟走過來,大方的落座:“多謝貴人。沒想到今日又能相見,也是緣分?!?/br> “確實是?!敝茏院鈪s驚訝于兩人的腳程,“我等騎馬,您走路,卻沒想到又能在此遇見?!?/br> 難不成這兩人真會輕功? 老道長擺擺手,笑呵呵的道:“不過是抄了條近路罷了?!?/br> 徐清麥好奇的看著兩人,剛想要問道長道號是什么,從哪里來往哪里去,但還沒張嘴,耳邊就響起了一陣轟隆的馬蹄聲,而且速度迅疾,由遠及近。 茶水亭中所有的人都靜了下來,以同一個姿勢轉頭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這最起碼得有十幾匹馬吧?” “不知道,跑得這么急,可是有什么急事?緊急公文?” 一下子,茶水亭中的氛圍忽然就緊張了起來。 不過是須臾之間,那馬蹄聲很快就來到了近處,只見一隊身穿鎧甲的騎兵飛速從茶水亭面前奔過,路上的塵土揚起形成土黃色的灰障往四周擴散,。 馬蹄飛揚,氛圍肅殺。 徐清麥一邊用袖子掩住鼻口一邊好奇的看過去,正好對上幾位兵將掃過來的銳利眼神,頓時低垂下眼神。 好可怕……兇神惡煞,徐清麥暗暗心驚,若是她沒看錯的話,許多兵將的盔甲上還帶著暗沉的血跡。 這是剛從戰場上下來不成? 好在,這隊騎兵停也不停的直朝句容縣城奔去,并不理會路邊這小小的茶水亭,很快就消失在了大家的視線范圍之內。 “出了何事?” “不知道。莫非……又有什么緊急軍情?” “不會又有戰事吧?” 只能說,時隔兩年,戰爭的陰影還籠罩在這片土地之上,但凡有個什么風吹草動都會讓人覺得草木皆兵。 徐清麥放下袖子,她對這個并不是很有所謂,畢竟貞觀朝都即將到了,她記得大唐疆域之內并沒發生什么戰爭,倒是和突厥打過幾次。 她對老道長更感興趣。 “不知道長如何稱呼?” 那老道人對上她的眼睛,撫了撫胡須,剛想要開口:“貧道……” 最后幾個字徐清麥沒有聽清,因為剛才的馬蹄聲又響了起來,那一隊騎兵去而復返,如疾風閃電,然后停在了茶水亭面前,一時之間馬鳴咴咴。 為首的兵將翻身下馬,眼睛掃視了一圈亭內,最后快步走到了徐清麥一行人面前,并且精準的看向了她。 他的身上還有著血的氣息……意識到這一點的徐清麥忽然心跳開始加速。 他要干什么? 周自衡站起來,將徐清麥擋在身后,迎上那兵將的目光,沉聲問道:“閣下意欲何為?” “可是江寧縣中的徐娘子?”那兵將看他一眼后并不答話,只是繼續看著徐清麥,然后問道。 徐清麥狐疑的從周自衡身后伸出頭來:“我是?!?/br>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那兵將聽到她的話,臉上露出笑容,整個人身上似乎陡然一輕,原本的肅殺氛圍似乎都淡了下來。他指了指亭外:“徐娘子可否與在下一敘?” 他的眼中帶著懇求,但也隱含著壓力,似乎如果徐清麥不同意的話,他就要來硬的了。 徐清麥與周自衡對視一眼,然后道:“可?!?/br> 周自衡接著道:“我也需在場?!?/br> 兵將:“閣下可是潤州屯錄事周純?” 周自衡頷首。 “兩位請隨我來?!?/br> 他們在亭外的一塊空地站定,兵將才自報家門:“在下乃揚州大都督旗下副將孫虎,想請徐娘子隨我們一道前去救治我家將軍!” 行伍之人,說話開門見山,毫無遮掩。 徐清麥大驚:“你家將軍?大都督受傷了?” 孫虎慌忙道:“不不,不是大都督。我家將軍乃大都督之子,定遠將軍李崇義!” 周自衡挑起眉來,忽然想清楚了為什么這兵將能一眼就認出徐清麥也認識自己!當時,在楚巫一案中,據說就是這位李崇義李將軍剛好在江寧縣城中,才如此迅速的出手。 徐清麥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若不是李崇義,他們現在恐怕還要和楚巫糾纏。這個人情,她是記得的。 因此,她快速問道:“你們將軍傷在何處?如今人又在哪里?” “將軍被賊人的利箭射中了肩膀,如今已經昏迷,就在離這五里地的一處營寨內?!睂O虎簡單道。 周自衡一下子反應過來,他想到了多日前在丹徒渡口處看到的水師船只。 水匪! 李崇義應該是去剿水匪的時候受的傷! 他的推測的確是對的,當日那支水師就是由李崇義帶的隊。他雖未滿二十,但從小就跟著父親一起征戰,還得了五品的定遠將軍封號,雖然有姓李的原因,但本身的戰術水平還是不錯的。 這次去剿匪,不過是李孝恭對這個兒子的小小考驗,本也沒放在心上。 一開始的進展很順利,弩箭當空,艨艟開道,即使是不善水戰,但那些烏合之眾的水匪又怎么會是唐軍的對手?丹徒和丹陽縣周邊的七八個水匪寨子被李崇義一掃而空,殺了個血流成河,又押了上百人前往石頭城。 結果,在句容這邊卻出了變故。 句容的地理條件很獨特,南倚茅山,北瀕大江,還有赤山湖這樣橫貫東西的湖泊沼澤。這邊的水匪比之前的規模都大,而且里面竟然還窩藏了當時的叛軍悍將! 李崇義被接連的勝利搞得有些輕敵,一開始吃了個大虧,折損了不少兵力。但他也算是沉得住氣,最后一番廝殺下來,終于攻進了這些水匪們的老巢。只不過,自己卻也被敵人的一支利箭射中了肩膀,而且還走漏了幾個悍匪,讓他們跳到水中瞬間就沒了蹤影。 這場仗一結束,李崇義就昏迷了過去。 他身為都督之子,身邊自然有隨軍大夫,只不過那大夫的水平實在是很一般,看著傷口和利箭竟然不敢治,只讓孫虎立刻去最近的城中找大夫來,否則將軍性命難保。 最近的城自然就是句容縣了。 孫虎帶著七八騎狂奔而來,結果在茶水亭的時候隨便瞟了一眼,卻讓他帶來的一位兵將看到了很眼熟的人。 那兵將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得要稟告一聲,就攔下了孫虎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