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況且,趙阿眉會一點拳腳功夫,還有江湖行走的經驗,對這一帶都很熟悉。 徐清麥對她的印象一開始就很不錯,當日在草市,趙阿眉主動言明若是救不回她阿耶,便也只是天意如此怨不得別人,說明她是個拎得清而且決斷分明的人。所以昨晚周自衡這么一提,她就怦然心動了。 “當然,如果傭金你有疑問的話,我們還可以再談?!毙烨妍溈粗行╁e愕的表情,以為她糾結錢少。 趙阿眉慌忙擺手,剛才徐清麥報出的傭金已經很豐厚了,夠她去草市表演十來次百戲了。 “并不是傭金,豈敢拿恩人的傭金?我只是一時高興,得意忘形了?!彼浪?,“若是您愿意,我現在就能來!不過是陪您走一段路程,何至于還要拿傭金了!” 她是真的高興,之前她阿耶的診金她知道是由于徐清麥和劉守仁兩人仁善才那么低,現在剛好是個可以報恩的機會。 徐清麥笑瞇瞇的道:“一碼歸一碼,傭金還是要拿的?!?/br> 就這么說定,趙阿眉立刻就回去找了自家父親,趙孚聽了后二話不說就讓她收拾東西過去: “你速速去吧!咱們也不演了,我一個人回家就是。徐神仙和周錄事都是大貴人,你這一路可要好好聽從囑咐,千萬不要慢待了人家?!?/br> 他也是個拎得清的,就算是沒有傭金,能和徐神醫還有周錄事交好這件事,可比去到處奔波演百戲賺筆錢要來得重要太多了! 于是,趙阿眉干凈利落的收拾了自己的行囊,立刻加入了徐清麥一行人的隊伍。 他們沒在丹陽縣城多做停留,用完午膳后就立刻出發去了第二個屯。 第二個屯的屯正剛好和辛字屯的屯正有一點姻親關系,后者讓周自衡給自己寫了封信,在信里面對周自衡和徐清麥夸了又夸,夸得當時周自衡寫著寫著都不好意思了。 但這封信的確是有用的,他們在第二個屯里面的工作推進易如反掌,順風順水——義診、推廣江東犁、視察春耕情況、做豆腐,大家各自分工,三天不到的時間就全搞定了,然后又立刻上路前往第三個屯。 就這樣,在接下來的大半個月時間里,他們從丹陽縣到金壇縣,走過了五個屯,除了甲字屯和江寧縣的另一個屯之外,就只剩下句容縣的戊字屯了。 這五個屯的春耕情況都完成得不錯,大部分人都沒有偷jian?;?,但周自衡和楊思魯也發現了有少部分的人拿著屯里面發放的農具和種子往自己開好荒的新地里種,反而對屯田很不上心。 不過,兩人表面上還是裝作什么事都沒發生,還在教大家如何制造使用江東犁,如何做豆腐,只是在離開屯子之后立刻就憑著自己的記憶力將這些人的名字記錄在案。后續如果他們交上來的糧食不達標的話,就會被解除屯籍,而且還要賠償種子和農具。 被徐清麥戲稱為真正的秋后算賬。 而這大半個月時間,也足夠徐清麥用金針撥障術治好了幾位老者的白內障,以及在義診中得到一些小分數,至此,她的積分已經足夠了拿到第二個成就—— “恭喜您,拿到了第二個成就,嶄露頭角的醫學萌新!” id:32001 積分:440分 等級:2級 成就:嶄露頭角的醫學萌新 “您的現有積分為470分,距離您獲得第三個成就‘初具成果的醫學熟手’還需要2570分。請您再接再厲,再創奇跡!” 在一開始看到自己升級的時候,徐清麥是很開心的,但是看到離下一次升級還有兩千多分的時候,她就有點不淡定了。 “系統你是不是有點不靠譜???1級是100分,2級是400分,現在3級你給我搞出3000分?!” 她原本以為可能就是每一級之間就是簡單的積分翻倍,但現在一看簡直毫無邏輯可言! 治好一個白內障患者20分,2570分得要一百多個患者。如果她愿意開診坐堂慢慢等或者是花上時間將整個江南地區走一遍的話,也不是不行,畢竟自己“眼科圣手”的名氣已經打出去了,甚至有時候在一些茶亭酒樓都偶爾聽到有所討論,但她想要短期內迅速的利用這一個手術來刷分的愿望就落空了。 徐清麥恨得牙癢癢的。 不過,轉念一想,從小白到萌新的成長,和從萌新到熟手的成長,的確時間段與難易程度是不一樣的。她琢磨,想必后續從熟手到其他階段會更困難,那得是上萬分甚至是讓她難以想象的分數了! 哎! 學醫真是太難了! 徐清麥難得的頹廢了一下,決定今天不練習手術了,她要躺平! 生氣! “怎么了?”和她一個車廂的趙阿眉好奇的問,自徐神醫醒來后,就是這樣雙眼無神,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徐清麥勉強的揮揮手:“無事,忽然有點想我女兒了?!?/br> 也不知道周天涯這小家伙在家里過得怎么樣了…… …… 江寧縣,周宅。 劉若賢拿著可愛的碎布頭做的小玩偶誘惑著周天涯往前爬。她現在每天都來周宅看周天涯一次,而且時刻謹記徐清麥的叮囑,小孩子要多曬太陽,便和阿軟一起將墊子鋪在了花園的亭子一角,正好可以曬到上午的陽光。 僅僅是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周天涯的爬行功夫就有模有樣了。 徐清麥和周自衡在走的時候,留給了阿軟和薛嫂子一份計劃表,包括周天涯在這段時間需要吃些什么,以及需要著重鍛煉她什么等等。做這份計劃可苦了兩個從來沒有養過孩子的人,他倆從腦海的角角落落里搜刮出了自己的親戚同事和朋友們的經驗之談,然后才制定了這么一份古代版的育兒指南。 薛嫂子和阿軟拿到這份指南的時候都松了一口氣。對她們來說,不怕主家提要求,就怕主家什么都模糊不清但事后又挑三揀四。 薛嫂子心想,郎君和娘子雖然看著年輕,但做事倒是很有章法。 亭子里,周天涯正吭哧吭哧的在軟軟的墊子上往前爬,她的手腳明顯比以往更有力氣了,不再只是單純的靠小肚子匍匐前進,很快就抓到了劉若賢手里的小玩偶。 劉若賢一把抱起她,毫不吝惜的夸獎:“小天涯真棒!” 這也是徐大夫交代的,要多夸獎她。 劉若賢雖然不懂得是什么道理,但她還是依樣照做了。想想,自己的娘親若是也能時時夸贊自己就好了,她捏了捏周天涯的小臉頰。 “不知道你的娘親和阿耶什么時候回來呢……你想他們了嗎?” 周天涯和沒聽到一樣,高興的玩著自己手上的小玩偶,又一把把它丟開,然后看上了墊子上的撥浪鼓,掙扎著就要下去。 好吧,她不想。 徐清麥還不知道自家的小可愛已經無情的將兩人忘記了,她這會兒還正在津津有味的聽趙阿眉講古。 他們這一日需要在野外露宿——這么多天了,總有遇到沒及時趕到縣城或者驛站的時候,便也只能挑選空地扎營休息。這時候,趙阿眉就派上了用場。 她和趙孚經常在外奔波,像他們這樣賺辛苦錢的,哪有錢住客棧?大多都是在車馬行里花個幾文錢找個能窩著的位置,和牛馬擠在一起,或者是直接睡野外。 趙阿眉雖沒和人擠過通鋪,但也有豐富的露宿經驗。 她選了一處荒廢的廟宇,可以遮風擋雨,而且還可以防野獸。 廟宇里可以看到多處篝火留下來的痕跡。 趙阿眉見怪不怪:“這邊雖然沒有虎象之物,但有狼,這邊又靠著官道,想來有很多商隊和行人都會選擇在這樣的地方過夜?!?/br> 她從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支香,點燃插在前面已然破舊不堪的佛像前,拜了一拜。 徐清麥好奇的問:“你還隨身帶著香?” “這是我們這種經常出遠門的人的習慣?!壁w阿眉解釋道,“不管是佛寺還是道觀,來了先拜拜山頭總是沒錯的?!?/br> 于是,徐清麥也在佛前拜了拜,心里說了一句打擾了。 醫院大多數都是無神論者,但大家該玄學的時候就玄學,該拜的時候就拜拜,尤其信奉“夜班之神”。徐清麥當時所在的科室,天天用蘋果給它上貢,因為傳言此神愛吃蘋果。 周自衡聽了后,篤定的道:“你肯定也給它帶過?!?/br> 徐清麥矢口否認:“沒有!” 然后在他的注視下心虛的眨了眨眼,惹來一陣輕笑。 一行人清理出一片干凈的空地,又撿來柴禾,生起一堆火燒水喝,再架起帶來的鐵鍋,開始煮魚湯——這邊河溪水脈豐富,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小雜魚。齊武和林十五在屯里長大,撈魚和挖野菜這種事很在行。 周自衡往白色的魚湯里撒了點鹽,又撒了點胡椒粉,待到魚湯沸騰起來,濃郁的香味便向四周擴散。 他把屯戶們送的烤餅放在魚湯上用熱氣來溫。 于是,大家就著鮮美的魚湯,吃著已經變軟又不失口感的芝麻烤餅,覺得這樣露宿其實也不比在客棧里住著要差。趙阿眉在心中感慨,也只有像他們出行一樣,所有的東西全都帶齊全了才能有這樣的體驗。 這真是她有史以來最舒服的一次露宿了! 吃完東西,徐清麥裹著披風靠在周自衡身上,聽趙阿眉講她以前行走江湖的一些事情。自燕子磯這一夜之后,他們之間的肢體接觸就不再那么避著,更像是一對恩愛的年輕小夫妻了,大家也不覺得奇怪。 趙阿眉的口才很好,講著講著,楊思魯等人也忍不住坐了過來,大家一起圍著篝火。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過,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br> 徐清麥和林十五傻乎乎的搖搖頭。 其余人都覺得這句話似曾相識,猶豫的點頭又搖頭。 “車嘛,自然是車馬行?!壁w阿眉道,“能開車馬行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他們短途有車夫,長途還有鏢師。鏢師是個有今天,沒明天的行當。出一趟遠門下來可能就埋骨他鄉了?!?/br> 徐清麥想到康有德,這位豪爽的虬鬤客就與江寧縣的車馬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的確不是個普通人。 “大的正規的車馬行還好,”趙阿眉繼續說,“若是遇到那些小的黑心的車馬行,趕車送人或者貨物去別處,趁人不注意的人拆人包袱還是小事。最怕的是他們中途忽然改心思了,或者起了貪念,把人殺了往荒山野嶺一丟,再把貨給吞了,根本沒人知道?!?/br> 楊思魯點頭:“我曾聽過這樣的事。船也是如此,那些野渡口的船夫,在無人的地方把乘客扔下水去再侵吞他的財物,也是常有的?!?/br> 徐清麥:“難怪上次你們不讓住城外的客棧,原來防的就是這個?!?/br> 周自衡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br> 徐清麥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他們想起一路過來看到的大片蘆葦蕩和無人的荒嶺,暗暗有些驚心。這樣的地方,的確是殺人越貨的好去處。 這一趟出門的見聞,更提醒他們如今已經不是后世那個到處都有監控,法治清明的現代社會了。 “那腳呢?是什么?腳夫?”林十五在屯里面長大,這次也是第一次接觸外面,充滿了少年的好奇。 趙阿眉:“對,腳夫,給人搬東西。這些人平常的時候還好,但若是遇到要翻山越嶺的時候,有些黑心的會與山中強盜勾結,謀財害命?!?/br> “那牙,就是牙人?” “是人牙子?!壁w阿眉的臉冷了下來,她家中也有幼子,最防備的也是最恨的就是人牙子,“這些人偷蒙拐騙,拍花子、和人勾結逼良為娼,死不足惜?!?/br> 徐清麥深表贊同:“人牙子該殺!” 她感嘆的想,所以這時候的大戶人家出行,帶這么多下人是有原因的。大家都不放心把自己的行李和衣食住行交給陌生人負責,尤其是還帶著小孩的。 古代,現代,還真是宛如兩個世界。 她這時候忽然想起來之前在那個屯里,周自衡和楊思魯知道屯戶偷懶還挪用公物也不道破而是事后才記小本本的事情,恍然大悟:“難怪你們沒有當場就指出來?!?/br> 周自衡好笑的看她:“你這才想明白呢?” 徐清麥:“……我當時忙著義診,多累啊,哪有時間想這個?!?/br> “當時那個屯的位置偏遠,”楊思魯解釋,“且那些屯民之間都是帶著親的,同氣連枝。所以最好是不要立刻發作?!?/br> 周自衡補上一句:“雖則偷用一些種子和農具也不算是什么嚴重的事情,但萬一有人頭腦發昏,做出什么傻事,那就得不償失了?!?/br> 那樣偏遠的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他可賭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