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節
流霞點頭:“不止是口頭上爭得不可開交,還有動手的,談著談著就打起來的也是有的,去年順德府有個案子,就是大定的時候打起來了,男方的三叔把女方的大哥給打死了,鬧出了人命,這案子鬧得沸沸揚揚?!?/br> 何苒低聲笑道:“好在今天不會動手,否則男方要吃虧了?!?/br> 李錦繡一大家子,無論男女都是練武的,勞家卻是一家子讀書人,慣常唇槍舌戰,武力值為零。 再看宗祺和陸暢,全都低著頭裝模做樣的不說話,何苒看著他們就想笑。 小梨湊過來,壓低聲音把在樓下聽到的議論說了一遍,何苒莞爾,這才哪到哪啊,她要做的還遠遠不夠。 正在這時,候在門外的勞家丫鬟悄悄走了進來,在宗祺耳邊說了什么,宗祺眉頭微蹙,對眾人說了聲抱歉,便走了出去。 何苒凝眉,什么事這么急,非要在這個時候離席,莫非是漕幫里出了事? 何苒看一眼流霞,流霞便識趣的跟了出去。 片刻之后,宗祺和流霞一前一后回來,宗祺面色如常,親自為幾位長輩倒茶。 兩家已經談到嫁妝了。 何苒輕聲問流霞:“怎么回事?” 流霞壓低聲音:“來的是韓家的一個婆子,說是韓家的小小姐抽了,韓家大奶奶著急,一腳踩空,從游廊的臺階上摔下去,暈死過去了?!?/br> 所謂“抽了”,是民間的說法,一般是指幼兒生病大哭不止時忽然沒有了呼吸。 何苒不悅:“所以她們不請大夫,也不讓韓老夫人回去,卻讓宗公子過去?” 流霞點頭:“那婆子哭得好不可憐,說這么大的事,家里沒有男人撐著不行?!?/br> 何苒冷笑,真是不知所謂。 “宗公子怎么說的?”無論如何,宗祺現在還坐在這里,所以朱燕敏的小算盤打空了。 流霞忍不住笑了:“宗公子叫了兩個手下跟那婆子回去了,不說是家里沒男人撐著不行嗎?那兩個手下不但都是漕幫的,是自己人,而且都是男人,個個虎背熊腰,比宗公子強壯多了?!?/br> 宗祺生得長身玉立,屬于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rou,乍看上去,的確不如漕幫那些彪形大漢們強壯。 “那婆子原本哭哭啼啼不肯走,是被那兩個漢子強押著走的?!绷飨颊f道。 何苒微笑,雖然宗祺什么都沒有和她說過,可是只看今天這事便能猜到,朱燕敏平時沒少作妖。 想到朱燕敏,何苒便想起了朱燕和,蘇程和另外兩名年輕官員的血還沒有干呢。 韓家救過宗祺,若是沒有當年韓家父子出手相救,也就沒有今天的宗祺。 但是韓家父子被人害死,宗祺不但給他們報仇雪恨,還保住了韓大當家多年的心血,更是保住了韓家的女眷,讓她們擺脫了被算計吃絕戶的命運。 韓家的救命之恩,宗祺已經加倍償還,宗祺已經不欠韓家的了。 半個時辰后,兩家人終于談妥,成親的日子訂在明年四月,那時春暖花開,不冷不熱,正是一年當中最好的時候。 宗祺其實是想提前的,最好訂在今年,可是李錦繡態度堅決,必須要讓陸暢在娘家過完年再出嫁。 陸暢的生母早逝,她自幼長在李錦繡身邊,面對強勢的婆婆,繼母根本插不上嘴,李錦繡說什么就是什么,上官夫人又是個好性子的,于是一切都按李錦繡的心意。 至于聘禮,宗祺恨不能給個最高的,九十九抬。 可是李錦繡不讓,還有那么多百姓吃不上飯呢,你出九十九抬聘禮,這是要讓我們武安侯府放在火上烤嗎? 不行! 最多六十六,我這個當祖母的不覺得孫女委屈,這六十六抬聘禮,到時全都跟著嫁妝一起抬回去。 何苒全程旁聽,待到兩邊談完,宴席也就散了。 宗祺要送上官夫人和韓老夫人回府,上官夫人笑著說道:“不用你送,你還是送李老夫人回去吧?!?/br> 李錦繡擺手:“我也不用他送?!?/br> 何苒:“你送我吧?!?/br> 宗祺知道何苒有話問他,說道:“其實這件事上我也有些為難,琮琮還小,離不了娘,朱燕敏若是死了,琮琮長大以后,我不知該如何面對她?!?/br> 何苒說道:“有她這樣當娘的嗎?琮琮養在她手里,怕是很難長大?!?/br> 她雖然沒有養過這么小的孩子,不過一個小孩,總是會在關鍵時刻生病,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小孩子是不會裝病的,所以有問題的就是朱燕敏這個當娘的。 何苒說道:“今天是你訂親的日子,若是你一時心軟,跟著那個婆子去了韓家,你猜,兩家的談話還能不能進行下去,明年四月你還能不能抱得美人歸? 這次你做得很好,她沒有成功,可是你猜她還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猜會的?!?/br> 第416章 招贅 即使沒有何苒的敲打,宗祺也已經準備對朱燕敏動手了。 他從來就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他善待韓老夫人,是因為韓老夫人是他的義母,更是他尊敬的人;他善待琮琮,是因為琮琮是義兄留下的唯一骨血;他善待韓玉珠,是因為韓玉珠是韓老夫人的女兒;他善待朱燕敏,是因為朱燕敏是義兄的遺孀。 之前韓玉珠的任性妄為,只要沒有碰觸他的底線,宗祺都可以不和她一般見識。 朱燕敏利用琮琮,在一定范圍內,宗祺也能勉強接受,畢竟她是琮琮的親娘,可若是她故意讓琮琮生病,用琮琮的生命做為籌碼,宗祺決不能容忍。 她不把琮琮當女兒,那就給琮琮換個母親。 可是宗祺萬萬沒有想到,有人搶在他前面,對朱燕敏動手了。 這人便是韓老夫人。 訂婚宴后,韓老夫人回到家里,韓玉珠便忿忿不平給朱燕敏告狀,韓老夫人這才知道,原來訂婚宴上宗祺出去,是因為朱燕敏派人去找他了。 韓老夫人只覺老臉發燙,她堂堂正正活了大半輩子,現在老了卻在一個晚輩面前顏面盡失。 可是她還是最丟臉的那個人,有人比她還要丟臉,那就是她的兒子。 這一刻,韓老夫人恨不能殺了朱燕敏。 可是不行。 她十幾歲就嫁給韓大當家,即使她從不插手幫中事務,可是耳濡目染,又經歷過生死,她也早已不是表面上的弱不禁風。 朱燕敏的腿摔傷了,韓老夫人強行讓人把她抬去醫館。 韓老夫人先是對家里說朱燕敏要留在醫館里住上一陣子,私底下卻找了個借口,把朱燕敏身邊的丫鬟婆子全都發賣了,又以與琮琮八字不合為由,把乳娘也給更換了。 而幾次三番,幫著朱燕敏派人給宗祺送信的韓管家,也被韓老夫人連同他們一家子,全都以給韓老當家父子守墓為由,打發回了揚州。 而朱燕敏這一去便沒有再回來。 朱燕敏走后,琮琮哭鬧了兩日,新乳娘來了之后,只別扭了一天,便該吃就吃,該喝就喝,不再鬧著找阿娘。 說來也是可悲,自從朱燕敏離開之后,琮琮便很少生命,就連哭鬧也少了。 初時祖母和新乳娘告訴她,說她阿娘去養病了,稍大一點,上官夫人時常讓人接琮琮過府,和家里的孩子們一起玩耍,那個時候,琮琮已經不記得朱燕敏。 茅蘊珍的一對龍鳳胎比琮琮小幾個月,茅蘊珍索性便認了琮琮做義女,從那以后,琮琮一個月里倒是有二十天住在勞府。 茅蘊珍是才女,經常在報紙上經常發表文章,琮琮五歲時,茅蘊珍親自給她開蒙,她與茅蘊珍既是母女,又是師徒。 七歲時,琮琮用她稚嫩的文筆,在晚報上發表了第一篇文章,韓老夫人高興地買下幾百份報紙,逢人就送,整條街上無人不知,韓家出了個小才女。 那時的琮琮,早已接受生母去世的事,家里的丫鬟婆子全都告訴她,那時她還不滿周歲,她阿娘就病故了。 因為那時太小,沒有對朱燕敏的記憶,也或許是茅蘊珍給了她缺失的母愛,也或許是她與朱燕敏母女緣淺,總之,琮琮在義母的疼愛,祖母的寵愛中長大,她長成了一個健康活潑,知書達理的小姑娘。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現在朱燕敏剛剛被送走,韓玉珠還在家里,埋怨韓老夫人不該縱容朱燕敏。 “她可太不要臉了,我要是您,就替我哥休了她!” 韓老夫人抬起頭來,冷冷說道:“你哥已經不在了?!?/br> “我當然知道我哥不在了,可她不是沒有大歸嗎?既然沒大歸,您就能替我哥休了她,看她娘家敢不敢讓她回去?!?/br> 韓玉珠聽幫里兄弟說了,朱燕敏的大哥朱燕和被錦衣衛抓走了,那也不是個好東西,宗祺已經下令將朱燕和以及他的手下全部逐出漕幫了。 朱燕敏若是這個時候被韓家休回娘家,她娘家肯定不會讓她回去,那時朱燕敏就只能去死了,韓玉珠想想就開心。 在她看來,她喜歡宗祺喜歡得理直氣壯,他們男未婚女未嫁。 可是朱燕敏是個寡婦,雖然現在寡婦可再嫁,可是朱燕敏并不是想要嫁給宗祺,她知道宗祺不會娶她,就是想利用韓家緊緊抓住宗祺,讓宗祺圍著她轉。 韓玉珠罵道:“她可太不要臉了,必須要休了她!” 韓老夫人說道:“休了她,那琮琮就要有個被休棄的生母了?!?/br> 韓玉珠一怔,她雖然并沒有多喜歡琮琮,可琮琮畢竟是她哥的骨血,雖然是個女孩,可也是韓家唯一的孫輩。 如琮琮這樣的孤女,談婚論嫁時本就容易被人嫌棄,若是再有個被休的生母,琮琮想要嫁個像樣的人家可就難了。 “可也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放過她?!?/br> 見韓玉珠換了口氣,韓老夫人略感安慰,女兒雖然缺點不少,可是在對待琮琮這件事上,韓玉珠還像個人。 “阿祺已經訂親了,明年四月就要成親,你也該收收心了?!?/br> 韓玉珠低下頭去,好一會兒,她才說道:“阿娘,我想留在家里招贅,還想馬上招贅?!?/br> 韓老夫人一怔,女兒這可真是說一出是一出,當然,也可能是被宗祺訂親刺激到了,哀莫大于心死,所以才想馬上成親。 “好,招贅就招贅,反正你和琮琮總有一個要招贅的,不是你,就是她。我明天就去找媒人打聽打聽?!?/br> 韓老夫人托上官夫人給韓玉珠說親,可那是嫁女兒,而不是招贅,上官夫人認識的要么是官宦子弟,要么也是有功名的讀書人,這樣的人家是不會讓家中男丁入贅的,所以韓老夫人決定去找媒婆。 沒想到媒婆那邊還沒有回信,韓玉珠卻自己找了人。 她找的這人也是漕幫的,而且就是離京城最近的那個碼頭的小管事,名叫丁前,二十五歲,長得倒也周正,做贅婿倒也合適。 找定了人,韓玉珠便急著要成親,丁前是孤兒,沒有家人,只要他點頭,這門親事便成了。 若是以前,韓老夫人會把宗祺叫過來商議一下,可是韓玉珠對宗祺死纏爛打,韓老夫人哪里還有臉面找宗祺商量韓玉珠的親事。 反正也是招贅,以后就在自己眼皮底下,那丁前又是漕幫的,想來也不敢造次。 加之韓玉珠動不動就作天作地,韓老夫人也是心累,又擔心她繼續糾纏宗祺,于是韓老夫人便答應了這門親事。 待到宗祺知道這事時,韓家的聘禮已經送到了丁前住的地方。 丁前是單身,他和幾個幫中兄弟一起租房,單身漢們湊到一起,不是喝酒就是賭錢,送聘禮的那天,剛好有一群兄弟在他們家,于是這件事當天便傳到了宗祺耳中。 他忙派人打聽這個丁前,丁前以往的表現不好不壞,就是那種放到人堆里很難被人注意到的人,也不知道韓玉珠是從哪里把他撥拉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