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節
他可能還在沾沾自喜,卻不知道那條船上的人都會死,包括他自己。 無論是馬東興,還是蘇程,或者是另外兩位倒霉的實習官員,他們全都死了。 現在要做的事,便是安撫符燕升和蘇家。 鐘意繼續說道:“除此以外,漕幫也有內應,除了一人已經抓捕到案,余下幾個和馬東興一樣,全都被滅口了?!?/br> 何苒哦了一聲,問道;“抓到的那人在漕幫里面是有些身份的吧?” 在那條船上的人全都被滅口了,而這個人能被活著抓捕,肯定沒在船上,既是內應,又不在船上,不用問,肯定是漕幫里的實權人物。 “對,此人名叫朱燕和,他的meimei便是韓家大奶奶?!?/br> 何苒一怔,眼前浮現出朱燕敏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朱燕敏的丈夫是韓大公子,他是上一世幫主的兒子,如果他活著,幫主之位遲早是他的,而不會落到宗祺身上。 如果韓大公子做了幫主,那么這個朱燕和便是幫主的大舅子,在漕幫之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何苒在心里默默嘆息,錦衣衛抓了朱燕和,朱燕敏十有八九要在宗祺面前哭唧唧了。 何苒沒有猜錯,宗祺此時正在頭疼。 朱燕敏哭得暈死過去,當時她還抱著琮琮,琮琮被母親抱著一起倒在地上,未滿周歲的孩子,嚇得哇哇大哭,當天晚上就發起了高熱。 韓老夫人著急上火,也跟著一起病倒了。 家里的管事連忙派人去請宗祺,自從上次韓玉珠半夜里被送回來之后,宗祺便沒有再來過韓家。 一來他既要忙漕幫的事,又要打理宗家產業,還要cao心自己的親事,實在是太忙了;二來瓜田李下,他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今天如果只是朱燕敏和琮琮的事,他頂多讓人請個大夫過來看看,可是韓老夫人也病了,他就不能無動于衷。 宗祺想了想,親自去驚鴻樓接上陸暢。 現在京城里越來越開明,未婚男女只要有了婚約,出來一起逛街游玩,也不會被人說三道四。 他和陸暢雖然還沒有正式訂親,可是口頭上已經訂親了,因此,他去接陸暢時,李錦繡也在,什么都沒說,便放人了。 韓老夫人見過陸暢,只是那時只是匆匆一面,且那時陸暢和宗祺還沒有關系。 此時韓老夫人才第一次仔細打量陸暢,不得不說,京城貴女就是不一樣,哪怕沒有刻意打扮,也是光彩照人,通身氣派。 更何況,陸暢不是普通的貴女,她還是驚鴻樓的大掌柜。 看著面前的一對璧人,男的英俊挺拔,女的英姿颯爽。 韓老夫人在心中嘆息,別說是宗祺了,就是她這個親娘,也不得不承認,韓玉珠和陸暢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沒法比的。 只可惜那個傻孩子看不透. “我沒事,就是小毛病,你們都很忙,不必專程來看我?!?/br> 宗祺微笑:“您總說是小毛病,可是我們也要親眼看過了才能放心?!?/br> 寒暄幾句,韓老夫人便催促宗祺和陸暢去忙自己的事,她其實很想和他們在一起說說話,可是她知道自己家里有不省心的人。 宗祺告辭,便帶著陸暢走出韓老夫人的屋子。 沒想到剛一出門,便看到朱燕敏一臉哀怨地倚上柱子上。 “她二叔,你這就走啊,怎么不多留一會兒,琮琮正在睡覺,她就快要睡醒了,若是她知道你來了,一定很開心?!?/br> 陸暢的嘴角抽了抽,琮琮還不到周歲呢,知道啥啊。 不過這里輪不到她說話,她就冷眼旁觀,看宗祺如何應對。 應對得好,那是他應該的,加分; 應對不好,滾粗! 好在宗祺沒有令陸暢失望,只是微微頷首:“聽說琮琮發了高熱,我今天剛剛上過船,身上沾了潮氣,還是不要見她了,免得加重病情?!?/br> 說完,便向朱燕敏施了一禮:“大嫂辛苦了?!?/br> 宗祺抬步便走,陸暢連忙跟上,耳邊傳來抽噎聲,朱燕敏哭得梨花帶雨:“她二叔,我哥他這些年風里來雨里去,對漕幫忠心耿耿,他是被人陷害的?!?/br> 宗祺:“錦衣衛正在查,鐘指揮使秉公執法,天下聞名,大嫂不必太過傷心,清者自清,我也相信錦衣衛一定能夠察明真相?!?/br> 待到走出韓家大門,陸暢豎起大拇指,用大拇指捅了捅宗祺:“大兄弟,表現不錯啊?!?/br> 宗祺:我還沒過試用期,我有自知之明。 而此時的何苒正在給符燕升寫信。 那些人害死蘇程,其目的昭然若揭,符燕升將蘇程當兒子一樣對待,現在蘇程死了,如果不對符燕升和蘇家做好安撫,這件事情便會朝著一個危險的方向發展下去。 何苒真情實感,給符燕升寫了一封信,符燕升是降將,但也是良將,且在軍中威望極高。 第414章 楊家 無辜死去的蘇程,是符燕升的內侄,符燕升自覺對亡妻虧欠良多,因為非??粗剡@位內侄,而蘇程也的確很爭氣,無論是官員考的成績,還是在余杭實習時的表現,全都可圈可點。 蘇家是書香門第,出過進士,出過舉人,可惜當年蘇家有人寫詩嘲諷時政,蘇家被抄家,蘇家子弟后來便再無人入仕,好在蘇家有符燕升這個當女婿,他把蘇家接到晉地,蘇家這才免受迫害,得以休養生息。 眼看著蘇家就要從蘇程這一代開始好轉起來,可蘇程卻死于非命。 可想而知,這對于整個蘇家,對于符燕升,全都是一記重創。 何苒在信里把蘇程之死如實相告,并且她讓符燕升轉告蘇家,讓蘇家選派三名年輕子弟前往京城,不拘性別,只要是蘇氏后人便可。 這封信送出不久,錦衣衛對于朱燕和的審訊也有了新的發現。 這個發現就連鐘意也吃了一驚,他立刻上報何苒。 “大當家,你還記得喬西常嗎?” 何苒當然記得,喬西常有個meimei是偽帝周熾(齊王)后宮里的喬美人,周熾死后,喬美人卻誕下一名男嬰,喬西常落網,喬美人母子卻下落不明,至今也沒有抓到。 何苒問道:“喬西常還活著嗎?” 鐘意點點頭:“喬西常還在詔獄里?!?/br> 何苒又問:“喬西常和朱燕和有關系?” 鐘意說道:“兩年前,朱燕和以原配膝下無子為由休妻另娶,后娶的這位娘子姓喬,名叫喬春,她是官家女,在戶籍上就是喬西常的meimei,喬美人的姐妹?!?/br> 聽到鐘意特別點出在“戶籍”二字,何苒眉頭輕揚:“她的身實身份是什么?” 鐘意說道:“喬春原名楊春,祖籍豫地,長在西北,早年楊家從榆林販馬,與韃子商人做生意,楊家也因此積攢了萬貫家財,后來武東明起兵之后,榆林關閉馬市,販馬的生意不能做了,楊家便做起了大車店的生意,他家有十幾家大車店,全都是在官道上。 那時喬西常的父親還是知縣,喬知縣好色,家中十幾個姨娘,這十幾個姨娘給他生下六個兒子十三個女兒,其中只有喬西常是嫡出,為了讓這些庶女日后能夠高嫁幫襯父兄,在她們年幼時,喬知縣便從中挑選容貌姣好的記在正室名下,當成嫡女教養,其中喬美人被選進宮中,還有幾個女兒也都嫁得不錯。 楊春生得貌美,十二歲時,其父賄賂喬知縣五萬兩銀子,將楊春送進喬知縣府中并且也記在正妻名下。 因為喬知縣素來好色,因此,就連喬知縣的正妻也不知道楊春來歷,還以為她是喬知縣的外室所出,但是身為嫡長子的喬西常是知道的。 楊家把楊春送到喬家,是想讓楊春高嫁,可惜楊春生不逢時,沒過多久,周熾倒了,江南失守,荊重光帶著永和帝南逃。 喬家就是那個時候,把楊春嫁給朱燕和的,朱燕和只是一個江湖漢子,哪怕喬知縣已經不是知縣了,喬家的女兒也不是他能娶到的,更何況楊春年輕貌美,朱燕和不惜為她拋棄糟糠?!?/br> 聽到這里,何苒便想到了那位下落不明的喬美人,以及喬美人生下的兒子。 “喬美人母子是用漕幫的船逃走的?”何苒問道。 “對,喬知縣已經老邁,喬家當家做主的是喬西常,他把楊春嫁給朱燕和,條件就是護送喬美人母子順利逃走。 當時那種情況下,也只有漕幫才有這個能力?!辩娨庹f道。 何苒心里已經有數,問道:“楊家該不會真的只做大車店的生意吧?!?/br> 鐘意冷笑:“大當家聰慧,朱燕和交代,就在三個月前,楊春的哥哥找到朱燕和,讓他想辦法殺死當時還在余杭實習的蘇程,朱燕和為此親自去過余杭,但是蘇程吃住都在衙門里,出行也從不落單,朱燕和沒有找到下手的機會,只好從蘇程身邊的同僚下手,馬東興好賭,他便設局讓馬東興欠下賭債,逼馬東興就犯?!?/br> 放眼天下,尤其是在江南,漕幫勢力之大,各地官府對漕幫都是以拉攏為主,朱燕和的父親是與韓大當家一起長大的好兄弟,兩家后來又結為姻親,雖然韓家已經不做幫主了,但是朱燕和在幫中的地位并沒有絲毫影響,其父死后,他便接替了父親的長老之位,他是漕幫四大長老之一,且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 他自幼在幫中長大,他在幫中的擁躉,可能還要多過宗祺這個半路接管漕幫的幫主。 他的確有實力有機會殺死蘇程,并且把其他人滅口。 鐘意繼續說道:“朱燕和已經交代,那些大車店由楊家父子管理,但是楊家早在武東明起兵之后,便把賺到的錢全都轉移到豫地老家,就連楊家的孫輩和女眷,現在也都在豫地?!?/br> 想到何苒會說什么,鐘意搶先說了出來:“我已經派人去豫地捉拿楊家婦孺。至于楊家的那些大車店,暫時不準備一網打盡?!?/br> 無論何苒,還是現在的鐘意,都是做過情報或者正在做情報的,以前不知道有這么一個楊家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一眼便能看出,楊家的那些大車店,都是用來收集情報和傳遞消息的。 楊家背后的主子,不是韃虜就是達剌。 當年送楊春到喬家,顯然也是想讓楊春入宮或者被送到某位高官的后宅,可惜生不逢時,楊春能出嫁的時候,大半天下已經是何苒的了,而喬家搭不上苒軍新貴,只能把楊春嫁給朱燕和。 何苒沉聲說道:“讓你的手下做事俐落一些,不要引起當地百姓的恐慌?!?/br> 鐘意稱是,轉身出去。 十日之后,楊家女眷和孫輩全部被押解回京,這一大群老的老小的小,自是不能關到詔獄,鐘意索性把他們帶到自己府中,他的府里只有他一個主子,空著很多房子,現在正好可以關押犯人。 得知他把犯人全都關在自己家里,何苒失笑,說道:“你該不會想在家里弄個監獄吧?” 鐘意:“嗯,我已經在讓人挖地牢了,可惜楊家人運氣不好,住不進去了?!?/br> 何苒無語。 晉地的官道上,五名騎馬的漢子又累又餓,忽然看到不遠處迎風飄揚的旗子,欣喜道:“看,那里有家大車店,咱們進去打尖吧?!?/br> 大車店里除了能雇到大車,還能住宿和打尖,有時候還能找到便宜的女人。 無論是坐車的還是騎馬的,都能在大車里歇歇腳。 漢子們在大車店前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迎出來的伙計:“不要舍不得草料,銀子不會少給?!?/br> 伙計笑著答應,沖著門里大聲喊道:“有客到!” 漢子們用衣袖抹了把汗大步走了進去,今天大車店里人不是很多,只有角落里有幾個人正在賭骰子,看穿著應是正在等活的車把式。 一名漢子高聲說道:“三斤羊rou,三碗羊湯,再來一筐餅子,有不要錢的咸菜也給切點?!?/br> 這時,一名伙計笑著過來,捧上一只粗瓷茶壺和三只大茶碗:“客官,第一次來吧,以前沒見過?!?/br> 大車店里的伙計,都有一雙好眼睛,這三名漢子背上各背著一個大包袱,包袱里方方正正,一看就是大戶人家雇來跑長途送東西的,但是所送的東西也不會特別名貴,多并就是給老家的親人送節禮壽禮之類。 為首的漢子說道:“咱們是豫地的,這次是奉主家之命來晉地給親家公賀壽的?!?/br> 伙計說道:“現在不打仗了,路上也太平了,從豫地到晉地也能暢通無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