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節
這次我去京城,讓王俊喜寫家書時托他媳婦和我娘報一聲平安,反正我娘也不明白我在做什么,只要讓我娘知道我平平安安的就行了?!?/br> 小梨拍拍阿秋的手,安慰她:“沒事,你學成后就是軍醫了,以后會越來越好,等以后不打仗了,你就把你娘接出來?!?/br> 那日,何苒終于吃到了阿秋煮的面,次日,阿秋便跟著何雅珉一行人一起踏上了回京之路,此番南方戰區與她一起被推薦去讀醫科的共有十人,他們有男有女,年紀最大的三十六歲,最小的只有十五歲。 阿秋騎在馬上,轉頭望向金陵城,那里有她最敬佩的人。 距離她離開村子,其實也只有七八個月,那時她還不會騎馬,和流霞同乘一騎,一路提心吊膽,不僅是擔心從馬上摔下去,更是對前路的恐懼。 可是現在,她不僅學會了騎馬,她還有了目標,她要成為一名救死扶傷的軍醫,哪怕有朝一日不打仗了,那她就退役,做一名懸壺濟世的大夫。 這就是她的理想。 她不再是那個被婆家休回來的棄婦,也不再是那個在娘家累死累活還要被說吃白飯的喪門星,她是苒軍的何秋,是的,她姓何了。 當年她出嫁的時候,娘家便當她是外人了,后來她被婆家休回來,娘家除了阿娘以外還是當她是外人,既然如此,那就姓何吧。 送走阿秋,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一場寒雨過后,金陵正式步入冬季。 小梨捧著拜匣進來,何苒皺起眉頭:“不是說了,這兩日不見客了嗎?” 她還有成堆的公文沒有批閱。 小梨苦笑:“來的是丐幫的人,唉,您還是看看吧?!?/br> 小梨說著,便從拜匣里拿出一份帖子,送到何苒案前。 聽到“丐幫”二字,何苒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自從她到了金陵,就沒有收到過黑妹的信。 她順手拿起帖子,打開一看,便笑了。 “我來金陵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想不想一盡地主之誼請我喝酒?想就來吧,今晚酉初,望江小館,報我名號,不見不散?!?/br> 何苒哈哈大笑,周滄岳來金陵了。 今天何苒批閱公文的效率很高,申時,馮擷英來了,帶了春試的題目過來給何苒過目。 何苒說道:“我明天再看行不行?” 馮擷英:“明天上午就要定下來了?!?/br> 何苒:“那我晚上回來再看,明天一早就讓人給你送過去,你看如何?” 馮擷英無奈,上下打量何苒,忍不住問道:“大當家可是有哪里不舒服?我讓宋大夫來給您看看?!?/br> 何苒哭笑不得,她不過就是想給自己放一晚上的假,不對,還不到一晚,晚上回來她還要看這些試題。 “擷英,我是真的沒有不舒服,有個朋友來金陵了,晚上我要待客?!?/br> 馮擷英放下心來,只是走的時候還在嘀咕,難道會見朋友比春試的題目還要重要? 打發走了馮擷英,何苒看看屋角的滴漏,她還不知道那望江小館在什么地方,望江望江,故名思義應是在江邊吧。 好吧,從這里到江邊可不近呢。 再說,江邊大著呢,到了還要找。 何苒翻身上馬出府而去,流霞和金波遠遠地跟在后面。 何苒原本以為還要好一番打聽,沒想到還沒到江邊,便遠遠看到了以前在晉陽時,給她送信的那對雙胞胎。 幾年不見,兩人長高了,好在那兩張娃娃臉還是一模一樣。 “是你們兩個?你們不在晉陽了?” 兩人忙道:“回大當家的話,大元帥說我們差事辦得好,把我們要到身邊了?!?/br> 何苒看看身上,身無長物,以前每次見到這兩個孩子都會給點東西的,這次沒有,何苒還怪不好意思。 不過,她也想起一件事來,她也沒給周滄岳帶禮物,說好的她盡地主之誼,不但沒帶酒,就連銀子也沒帶,也不知道流霞她們身上有沒有銀子,否則這頓還要讓周滄岳請客。 有雙胞胎引路,何苒很快便到了望江小館。 別說,這地方若是沒有熟人帶著,還真不好找。 何苒問道:“這是丐幫開的?怎么開在這里,這么偏僻,客人一般找不到吧?!?/br> 雙胞胎嘆息:“原本不是開在這里的,后來那地方不能開了,一時半刻又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只好開在這里,等以后找到更好的地方,再搬走唄?!?/br> 何苒明白了,一定是以前的地方暴露行跡了,擔心被人盯上,所以便換了地方。 還真讓何苒猜對了,上次周滄岳來金陵綁走了荊老三,雖說表面上并沒有露出破綻,但是為了安全起見,原先的那家鋪子肯定不能開了,當時時局非常緊張,匆忙之間也只能找到這里,因此便把鋪子開了過來。 正如何苒猜的那樣,這家望江小館,自從開業到現在,接待的客人不超過十個,其中有五個是丐幫自己人。 還沒進門,雙胞胎便大聲喊道:“貴客到,貴客到!” 這時,一位身姿婀娜的美貌婦人迎了出來,看到何苒,婦人抱拳行禮:“丐幫蘇四見過何大當家?!?/br> 何苒微笑頷首,正要開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苒姐,你來了!” 何苒: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怎么就主動叫姐了。 她這副身體,和周滄岳同年,好像還比周滄岳小幾個月。 話到人到,周滄岳已經沖到她的面前,何苒嚇了一跳,仰頭看著他:“你長這么高了?” 周滄岳咧嘴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是因為你太久沒有見到我了,其實我已經兩年沒長個子了?!?/br> 何苒點點頭,可不是嘛,上次見面還是在豫地,那時周滄岳還穿女裝呢。 “沒想到你長這么高了,行軍床太小了,回頭我讓人給你訂做一張大的?!?/br> 周滄岳很高興,又有點委屈:“好啊,說話算數,你都好久沒送我東西了,我若是不來金陵,你是不是已經不記得我了?!?/br> 何苒破天荒地從周滄岳的語氣里聽到了落寞,周滄岳也會落寞嗎? “你不是也沒給我寫信嗎?你寫信,我就想起你了,也就想起給你送東西了?!?/br> 周滄岳更委屈了:“你那么忙,我寫信你也沒時間看吧?!?/br> 何苒笑道:“怎么會,再忙也能抽出時間的,你看,你約我喝酒,我不就來了?” 周滄岳笑著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像晨起的星子。 “你猜我給你帶來了什么?”周滄岳問道。 何苒想了想,緩緩搖頭:“帶了什么?衣服?” 上次周滄岳就是送給她一身衣服。 周滄岳有點不好意思,他已經不是當年的小黑妹了,他經歷了很多事,也懂得了很多事。 苒姐不是當年那個和他在酒館里教他到何家門前吹瑣吶的小姑娘了,他家苒姐,是何大當家,有多少綾羅綢緞穿也穿不完。 他縫的那衣裳,哪里配得上苒姐啊。 “不是衣服,是這個?!?/br> 周滄岳跑到后堂,很快又跑回來,手里多了一件東西。 看到那件東西,何苒的眼圈忽然就紅了。 這是畫夾,前世她從小學畫畫,每個周末都要背著畫夾去上課去寫生,這畫夾從小背到大。 周滄岳像獻寶一樣,打開畫夾:“你看看,喜不喜歡?” 何苒笑著點頭,她喜歡,她是真的喜歡,這畫夾就連顏色也和她背過的那個是一樣的。 “這個顏色的布,不好買吧?”何苒問道。 古代染布的工藝無法與現代相比,像這種并不常用的顏色很難買到,甚至可能染不出來。 周滄岳摸摸腦袋,打個哈哈:“偶然遇到的?!?/br> 他才不說他是費了好大勁兒,自己上山采了染布用的草藥,讓染坊的人試了很多次才染出這個顏色。 那個夢里,苒姐就是背的這個顏色的畫夾。 她一定喜歡這個顏色。 “這個禮物,我太喜歡了?!?/br> 何苒把畫夾抱在懷里,抱得緊緊的。 周滄岳笑得眉眼彎彎,苒姐高興的樣子真好看,和他夢里的一樣好看。 蘇四姐親自把飯菜端上來,還有一壺酒。 周滄岳:“只有一壺酒哪里夠,先來一壇吧?!?/br> 何苒笑道:“就你那酒量,一杯倒?!?/br> 周滄岳:“我現在練出來了,至少能喝三杯?!?/br> 何苒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她忽然說道:“黑妹,我找到我哥了?!?/br>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叫他“黑妹”了,但是周滄岳的注意力都在何苒說的那句話上。 他怔了怔:“你哥?” 何苒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和你一樣,也做過一個夢,在夢里,我有哥哥,有父母,有祖父和曾祖父,可是后來,我哥死了,連尸首都找不到?!?/br> 周滄岳的心怦怦直跳,在他的夢里,苒姐的哥哥也死了。 是的,他是悄悄打聽到的,苒姐的哥哥死于飛機失事。 他雖然在信中和苒姐說過自己的夢,但是他沒有告訴苒姐,他的夢里有她。 他不好意思,多羞人啊,他天天躲在樹后偷看苒姐,苒姐若是知道了,一定會看不起他的。 所以,他沒講。 可是現在,苒姐卻主動說起了。 苒姐也做過那個夢? 他和苒姐,做過同一個夢? 不對,夢是不一樣的,但是夢境里所處的地方是一樣的。 苒姐的夢里有他嗎? 對了,苒姐說她找到哥哥了? “你是說,你哥,他也來這里了?”周滄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