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
曾福嘆了口氣:“其實我表舅也想回去?!?/br> “為啥?你表舅可是齊王爺身邊的老人兒,以后齊王爺做了皇帝,你表舅一準兒能封個大總管?!痹《f道。 曾福無奈:“就是因為我表舅是齊王爺身邊的老人兒,才不想留在這里的。 從齊王爺就藩,我表舅就在府里了,齊王府有多少年,我表舅就待了多少年,不瞞你說,有些事情,我表舅怕是比王妃娘娘更清楚。 你說,若是王爺登基了,我表舅這樣的人,還能活嗎?” 元小冬瞪大了眼睛:“小福子,你懂得可真多,看你整天嘻嘻哈哈,沒想到你想得這么遠?!?/br> 曾福訕訕:“這不是我想的啦,這都是表舅說的,你知道的,我表舅連個干兒子都沒有,他身邊的親人只有我一個。 自打來了金陵,私底下表舅總是長吁短嘆,對了,表舅說了,哪怕他出事,也不能把我拉進來,他還想把我送走呢。 其實我不想走,我們這樣的人,還能去哪里呢,除了皇宮就是王府了,我想像表舅那樣做個大主管,唉,我也挺矛盾的?!?/br> 他從凈身開始,就在王府里,跟在表舅身邊,表舅為他遮風擋雨,他沒像其他小內侍一樣受委屈,他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他不想離開表舅,他也不知道離開這里,他還能做什么。 兩個少年長吁短嘆,臉上再也沒有平日里的笑容。 “小福子,我干爹不是被留在京城了嗎? 我臨來這里的時候,干爹說會想辦法讓人和我聯系,這幾天我思前想后,我覺得我干爹派來的人,應該就在這附近。 你說,會不會就在那雜貨鋪里?畢竟,這附近除了那兩家雜貨鋪,就都是達官顯貴了,我聽說達官顯貴家里的下人都是家生子,他們肯定不會是我干爹派來的人?!?/br> 曾福說道:“這個不難,我去探探,小冬,這事交給我,明天我就去?!?/br> 元小冬從懷里掏出一塊帕子,他把帕子交給曾福:“你把帕子交給他們,就說要和他們換東西,如果是,他們會收了帕子,再給你點東西,如果不是,他們肯定不會收下這塊帕子的?!?/br> “這么好玩?”曾福來了興趣。 元小冬的這塊帕子,也不知道用了幾年了,舊得都磨出毛邊了。 誰會用東西來換這條舊帕子啊。 次日,曾福去了第一家雜貨鋪,他剛剛掏出那塊舊帕子,就被轟了出來。 本來看他是太監就很不順眼了,他還要用舊帕子換東西,這不是找打嗎? 也就是看在他是宮里出來的份上,人家不想惹麻煩,否則說不定真要挨打了。 曾福又去了第二家鋪子,老板不在,看鋪子的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像是在這里幫傭的。 曾福拿出帕子,婦人看了他一眼,便當著他的面,把那塊帕子疊成了一只小老鼠,婦人把小老鼠交給他:“拿去玩吧?!?/br> 曾福忙問:“嫂子怎么稱呼?” 婦人說道:“我叫荷花,你叫我荷花嫂子就行了?!?/br> 曾福手里拿著那只用帕子疊的小老鼠進宮,門口的羽林軍像往常一樣在他身上摸了摸,卻沒人去看他手里拿著的小老鼠。 曾福把小老鼠交給元小冬,元小冬差點哭出來。 這么久了,他終于和家里人聯系上了。 這只看似平平無奇的小老鼠,就是接頭暗號??! 真的,想出這個暗號的人一定是個天才,誰會想到他們的暗號是這個呢。 荷花嫂子,荷花,何花,何! 在沒人看到的地方,元小冬抹了把眼淚。 從那以后,曾福時常會去那家鋪子,每一次,他都會把一塊舊帕子交給何花,走的時候,再拿走何花疊的小老鼠,只是和第一次不一樣,每一次他交給何花的帕子,和疊成小老鼠的不是同一條。 曾福猜測,小老鼠里一定藏著元小冬干爹給他的信。 曾福還挺羨慕的,他長這么大,還沒有收到過信呢。 那天回到住處,表舅憑退了身邊侍候的小內侍,關上門窗,壓低聲音對曾福說道:“晉王和開州王全都完了,我看咱們王爺八成是想提前登基?!?/br> 曾福想起表舅對他說過的話,心中一沉:“舅,那咱們怎么辦?” 表舅嘆了口氣:“我知道王爺太多秘密了,那些秘密全都見不得人,王爺要登基,不會留活口,孩子,你是表舅唯一的親人了,表舅已經找好了路子,送你去大經寺出家?!?/br> 第283章 計劃逃離 大經寺在順德府。 皇帝遷都之后,齊王便下令嚴防死守,江南的商人想去北方做生意,只能偷渡。 湯公公,也就是曾福的表舅,他負責宮中采買。 京城有專做宮中供給的皇商,到了金陵之后,皇商都是重新找的,湯公公也因此與幾位大商賈有了往來。 其中有一位絲綢商人,早年一直做的就是南貨北販的生意,現在表面上是停了一半的生意,可實際上只是從明處轉到了暗處。 這位商賈一直來往于南北兩地,早前給大經寺捐了一大筆銀子,是大經寺的大香客。 湯公公給外甥曾福,安排的棲身之處就是大經寺。 他還準備了一筆銀子,讓曾福到了大經寺后,就把銀子捐給寺里。 有了這筆銀子,曾福在大經寺的日子會好過一些。 看到曾福臉上的不情愿,湯公公語重心長:“好孩子,你先在大經寺住下,這種大寺院都不會馬上就給弟子受誡,你先剃度,過個一兩年,若是我沒事,便去接你,你到時蓄發便是。 若是我不在了,你就留在大經寺,正式受誡。 大經寺是名剎大寺,你在那里,雖然青燈古佛,可卻能平安終老?!?/br> 曾福知道表舅已經心存死志了,表舅說過,齊王做過很多見不得人的事,表舅雖然沒有經手,但卻是知情人。 若是齊王不當皇帝倒也罷了,一旦他決定登基,就不會給自己留下麻煩。 齊王會在登基之前,把過去的那些不堪全部抹去。 曾福心中悲苦,抱住表舅,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他沒有親娘,有親爹可也像沒有一樣,在他心里,他只有表舅這一個親人。 曾福自幼在王府長大,現在又進了宮,他懂得輕重,也知道以一己之力改變不了什么。 這就是命。 湯公公對他說道:“接下來,我會給你多安排差使,讓別人習慣你一連出去幾日,過不了多久,那些人就會習慣。 胡老板說了,下月初有船過江,你準備著吧?!?/br> 曾福也沒有什么可準備的,表舅什么都給他準備好了,他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不生病不害怕不露餡。 曾福想起了元小冬,他唯一的朋友。 “表舅,我能帶一個朋友一起走嗎?” 湯公公一怔:“什么朋友?” 曾福:“元小冬,我和您說過,他是我最好的朋友?!?/br> 湯公公嘆了口氣,他知道元小冬,那孩子的處境還不如他們呢。 “他怎么能走?他的命是和皇上的命連在一起的?!?/br> 湯公公繼續嘆息,若是以前,元小冬這樣的身份,那就是達官顯貴們上趕著巴結,可是現在,誰還敢靠近他,也就是自家這個傻外甥會和他結交。 外甥雖然機靈,可是太傻太單純,必須要送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可是湯公公也知道,曾福只有元小冬這一個朋友。 他搖搖頭:“不行,帶上他風險太大了?!?/br> 曾福拉著他的衣袖:“小冬想回京城,他干爹還在京城,他想給干爹養老送終?!?/br> 說到這里,曾福又哭了。 他也想給表舅養老送終。 在來金陵之前,他以為這都是順理成章的事。 表舅對他好,他也想好好孝敬表舅。 可是現在,顯然是不行了。 看他又哭了,湯公公便猜到外甥在想什么了。 “你這個癡兒,你到了大經寺,就替表舅多拜拜菩薩,說不定菩薩看你這么孝順,就會保佑表舅平安渡過這一劫呢,到那時,咱們爺倆兒還能重聚,我還等你給我養老送終呢?!?/br> 曾福破涕為笑,又想起了好朋友元小冬:“那小冬怎么辦?” 湯公公想到那個和自己外甥差不多大的孩子,忍不下心再說出拒絕的話了。 “算了,明天我去問問胡老板吧,若是他說能多帶一個人,那就帶上,若是他說不行,那就真的沒有辦法了?!?/br> 曾福小雞啄米般拼命點頭,菩薩保佑,讓胡老板同意吧。 次日,湯公公去見了胡老板。 他和胡老板見面的地方在金陵城最大的茶樓里。 湯公公是這里的???,當然,他來這里是不用花錢的,商賈們上趕著給他付帳。 看到湯公公來了,掌柜親自出來接待,滿臉堆笑。 “湯爺,您來了,快里面請?!?/br> 湯公公問道:“胡老板來了嗎?” “來了來了,您跟我來?!?/br> 掌柜親自帶路,顯然是胡老板提前就交待好的。 湯公公默默嘆息,這位胡老板無利不起早,為了讓他把曾福帶走,湯公公可是給了胡老板不少好處,現在要多帶一個人,胡老板肯定又會提出新的條件,但愿那條件不要太過苛刻。 果然和湯公公猜得差不多,胡老板果然又提出了條件。 并且,他告訴湯公公,只要是半大孩子或者小孩子,多幾個也無妨,讓他們穿上船工的衣裳,哪怕被查,也不會被當成細作或者欽犯,頂多就是帶去做上一陣子苦力,畢竟年紀小嘛,誰家會讓這種毛孩子當jian細的。 胡老板的話,讓湯公公燃起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