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何苒對小梨說:“咱們也走小路,去村子里看看?!?/br> 又走了三四里路,有一座小山,那小山不高,但是半山腰上雕刻了一尊佛頭,何苒想起來了,這里叫佛頭嶺,她來過。 她對小梨說道:“這附近有個村子,村子里有個酒坊,他家的酒還不錯,走,咱們去買上幾壇酒帶在路上喝?!?/br> 小梨笑道:“大當家能記住的地方肯定有好酒?!?/br> 何苒哈哈大笑。 小梨吸吸鼻子:“大當家,這里果然有好酒,您聞聞,連風里都有酒香呢?!?/br> 何苒也聞到了,空氣里夾雜著淡淡酒香,這里距離那個村子還有一段距離,酒香居然飄得這么遠。 越往前走,酒香越濃,這時,前面出現了幾個人,一身狼狽,有人身上還掛了彩,正在拼命往前跑。 何苒使個眼色,小梨下馬攔住其中一人,小八則拍拍翅膀往這些人來的方向飛了過去。 小梨問道:“你們跑什么?” 何苒和小梨俱是男子打扮,那人驚慌失措,也沒細看,便當她們也是男子。 “快走吧,抓壯丁呢,不去就要繳十兩銀子的軍費,鄉下人家,哪來的十兩啊?!?/br> 小梨問道:“你跑了,你家里咋辦?” 那人說道:“我家已經沒人了,只有我一個了!” 說完便推開小梨飛奔著跑了。 這時,又有人跑了過來,有的還是拖兒帶女,小梨又攔住一人問話,小八飛了回來:“殺人啦,殺人啦,嚇死鳥啦!” 何苒翻身上馬,向村子的方向馳去,空氣中的酒香不再醇正,夾雜著血腥之氣,令人窒息。 還沒到村口,聽到身后傳后呼救聲,何苒回頭看過去,見一個婦人帶著兩個十二三歲的半大孩子從一條小路跑了出來,像是母子,遠遠看到前面有騎馬的人,又是尋常人的打扮,他們本能地向這邊跑過來:“救命,救命??!” 何苒凝眉,掉轉馬頭,正要回去救人,就見一支箭比她的馬還快,從背后射來,一箭穿心,婦人倒在地上, 兩個孩子趴在母親身上號啕大哭,一騎奔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兵卒,馬上之人哈哈大笑:“想跑,也要有命跑才行!把這兩個崽子帶走!” 兵卒于心不忍,可還是拖起兩個孩子往他們逃出來的方向走去。 何苒遠遠看著這一切,眼中的寒意越來越濃,小梨縱馬追了上來,說道:“剛剛問清楚了,這是晉王的攤派。 十二歲以上,有男出男,無男出女,如果不出人,那就按一個人頭十兩罰銀。 這已經是這個村子今年第三次攤派了,他們村因為有酒坊,原本就有很重的稅賦。 自從招兵以來,就有很多年輕人逃走了,現在留在村里的,老的老小的小,很多人家不是不想出人,而是已經無人可出,卻又拿不出銀子。 那家開酒坊的東家是族老,他仗著身份站出來為村民據理力爭,酒坊被砸了,人也被砍了,咱們聞到的酒香,是因為酒坊被砸了……” “他們要女子做什么?也去打仗?”何苒問道。 小梨聲音沉沉:“不是打仗,上了年紀的去做雜役,年輕的……” 后面的話,小梨沒有說下去,何苒卻已經明白了。 “走,進村看看!” 話音剛落,何苒已經縱馬沖了出去,小梨緊跟其后。 ” 第76章 妖言惑眾 何苒還記得,因為這個村子所在的位置,即使是在打仗時也避開了戰火。又因為村里有酒坊,所以村民們全都沾光得了實惠,是遠近聞名的富裕村子,當年戰亂年間,也沒有受到沖擊。 戰亂時得以完完整整保存下來的村子,卻毀在“和平”年間。 進了村子,眼前的一幕更令何苒憤怒,剛剛殺死婦人的那名騎馬的旗官站在一戶人家門前,兵卒將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從屋里拖了出來,婦人緊緊抱著自己的孩子,可還是被硬生生搶了過來。 旗官伸手,士兵將孩子遞了過去,婦人不住哀求:“我跟你們走,我跟你們走,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孩子吧!” 旗官高高舉起孩子,婦人的眼睛睜得老大,緊緊粘在嬰兒身上。 襁褓里的嬰兒似乎也感受到了恐懼,竟然不哭不鬧,旗官哈哈大笑,忽然松手,孩子落了下去! “不!”婦人發出一聲嘶心裂肺的驚叫。 是她害了孩子,她的公公和丈夫早在前兩次抓壯丁時就被帶走了,婆婆讓她帶著孩子回娘家避避,可是孩子尚未滿月,她也放心不下婆婆獨自一人,便一直拖著沒有走。 四周的空氣似乎凝滯,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忽然,一道綠光朝著那下落的嬰孩疾沖而來,托著嬰孩一起下落。 這一切發生在一瞬之間,可卻減緩了嬰兒下落的速度。 幾乎眨眼之間,一名士兵被丟了過來,那道綠光倏的閃開,嬰兒落在士兵身上! 小小嬰兒像是知道自己暫時避開了危險,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馬上旗官吃了一驚,頭頂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差點變成鳥餅,嚇死爺爺了!” 旗官下意識抬頭向上看去,只見一坨什么東西從天上落下來,糊在他的右眼上。 小梨飛快地跑過來,從地上抱起還在啼哭的嬰兒交給何苒,婦人直到這時才反應過來,她的孩子還活著! “孩子,我的孩子!” 那位旗官恨恨地用衣袖拭去沾在眼睛上面的鳥屎,想射死那個罪魁禍首,可那只肇事鳥早已不見蹤影,目力所及之處,連只麻雀也沒有。 旗官罵了一句“該死”,低頭去看,地上的兵士掙扎著爬了起來,對面一人,騎在馬上,懷里正抱著那個嬰兒。 “來人,把這兩人拿下!” 旗官已經明白了,剛剛定然是這個家伙在搗鬼,那名兵士是被馬上這人扔過來的。 小梨嘲諷說道:“怎么,你們王爺剛剛派人給我們大當家送去三千兩銀子做為答謝,這就不認帳了?” 旗官一怔,隨即冷笑:“胡說八道,來人,把他們拿……” 嗖的一聲,一柄短匕破空而至,插在他的咽喉之上! 旗官身體晃了晃,跌下馬背。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到所有人全都沒有反應過來,待到他們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時,旗官的頭顱已經被割下來高高挑在長槍之上,那竿長槍正是這位旗官的兵刃。 他們的頭兒被人殺了! 離何苒最近的幾名兵士抽刀向她砍來,小梨空手奪白刃,劈手搶過一人手中長矛,擋在何苒身前,眨眼之間,已有兩人倒在她的槍下,其中一個軍服與其他人不同,想來是個小旗。 誰能想到,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年出手竟然如此狠辣,聞聲沖過來的士兵腳上像是生根一樣,遲疑著不敢上前。 何苒騎在馬上,一手抱著嬰兒,一手高舉著那名旗官的人頭,俯視著這些人。 一名旗官下面有五十人,也就是說,來村子里抓壯丁搶人的,也只有五十人而已。 可這區區五十人,卻能毀掉一個村子。 不是他們勇猛,只因他們面對的是手無寸鐵的百姓。 “你們當中也有如今日這樣被抓來從軍的吧,你們走后,你們的妻子是不是也因拿不出十兩銀子被抓去做軍伎,你們的孩子是不是也被活活摔死?” 咣當一聲,一名士兵手中的長矛落在地上。 “混帳,不要聽他妖言惑眾,他們只有兩個人,沖??!”一名小旗大聲喊道。 話音未落,原本挑在槍尖上的人頭,帶著一陣風,朝著他的腦袋飛擲而來,小旗躲閃不及,兩個腦袋重重地撞在一起,他慘叫一聲,栽落馬下,旗官的人頭咕嚕嚕地滾向周圍的士兵,士兵紛紛躲閃,生怕一個不小心踩上人頭。 何苒冷聲說道:“你們還傻站著做甚,此時不跑更待何時,帶上你們的妻兒老小,往山里跑,往不抓壯丁的地方跑,天下這么大,總有你們的偷生之地!” 有人扔下手中長矛,轉身就跑,一邊跑還一邊脫身上的軍服,余下三名小旗見狀不妙,策馬向何苒沖來。 何苒將孩子橫放在馬背上,揮舞手中長槍應戰,長槍一出,何苒便發現,自己出手比前世更加狠辣刁鉆,力量也遠超前世,只不過幾個回合,一名小旗便被她挑到馬下,小梨也已經結果了另一名小旗,余下一個掉頭就跑。 何苒和小梨揮舞手中長槍掃向攻上來的士兵,噗噗幾聲,幾名士兵倒在血泊之中。 何苒高呼:“你們長官都跑了,你們還來送死!” 是啊,那名小旗已經跑在了出村的路上,有人跟著一起跑,還有的索性扔掉武器,脫了軍服跑,是啊,天下這么大,大不了躲進深山老林里當野人,也比一家子全都死了要好。 轉眼之間,剛剛還齜牙咧嘴往前沖的晉軍,已經死的死,跑的跑,只留下十幾具尸體和零零散散的武器軍服。 何苒翻身下馬,走到那個癱坐在地上的婦人面前,她把還在啼哭的嬰兒遞給婦人:“你的孩子是個命大的,他可能是餓了?!?/br> 婦人把孩子緊緊抱在懷里,忽然,她像是想起什么,趴在地上給何苒磕頭:“恩人,恩人,謝謝恩人!” 幾個被用繩子串在一起的孩子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他們都是十二三歲,被抓了之后還沒有帶走。 有村民大著膽子小心翼翼往這邊張望,看到這些孩子,他們發瘋般撲了過來。 第77章 我要她們 他們都是老人,這些孩子是他們的孫子、重孫子,孫子的父親叔叔早在前兩次便被抓走了,現在那些人連十二三歲的孩子也要抓走。 他們顫抖著雙手想要解開孩子身上的繩子,解不開就用牙去咬,繩子解開,抱在一起痛哭之聲,就在剛剛,他們以為那就是永訣。 有兩個孩子茫然地看著這一切,他們已經沒有親人了。 何苒認出,這是曾經向她求救的那母子三人中的孩子,他們的娘,已經死在那個旗官的箭下。 何苒走過去,兩個孩子差不多高矮,模樣有六七分相似。 “你們是雙胞胎?”何苒問道。 其中一個孩子指著另一個說道:“我是哥哥,他是弟弟?!?/br> 另一個卻說道:“不,我才是哥哥!” 何苒勾了勾嘴角,他們當然知道誰才是哥哥,他們只是想要保護另一個。 聚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何苒看了看,果然如小梨打聽的那樣,幾乎全都是老弱婦孺。 何苒問道:“里正在嗎?” 眾人全都低下了頭,忽然,那對雙胞胎中的弟弟大聲說道:“里正是我爺,我爺死了,被那個當官的用長矛刺死了!” 何苒忽然想起小梨打聽到的事,她問道:“你家是開酒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