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晏裝作相信地點了下頭，手上依舊維持冷靜。

    ——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 并不是都能在, 侵略性極強恨不能吞吃的目光下還能保持穩重的。

    很顯然，余晏不是個普通人。

    昨天公司成員cao作發布了直播預告, 現在預約人數已經到達三萬 。

    上一條分辨假玉的視頻都快被沖爆, 寶友們痛心疾首追問為什么不直播，主播是不是出事了。

    公司運營賬號的人還特地聲明, 主播人情況很好，現在忙自己的三次元事情。

    余晏今天早上起來第一件事就是直播, 把所有準備工作就緒后便按下開播鍵。

    與此同時, 開播通知飛到無數粉絲手機信息欄，大咧咧寫著“您關注的主播開播了?！?/br>
    余晏對自己的粉絲體量沒點數, 或者說他根本不清楚現代網絡這個復雜體系。

    所以畫面開始有節奏的卡頓。

    【老師，你難道不應該自我反省下嗎？這么久沒有開播, 良心會不會痛?！?/br>
    【老師，東西寄到您那邊去了，打錢超快！】

    【我看到你桌子上的古畫了，今天不許低頭修畫，不理我們?。?！】

    【我就不繞彎子了，快點連線?！?/br>
    默默躺在沙發上的席澍此刻取出平板，支到小茶桌上。他不僅要看實時真人直播，還要看屏幕里的手。

    怎么看都好看極了。

    手腕上戴著他買的滿水波陰沉金絲楠木串，與碧綠的和田玉珠相得益彰，一圈一圈纏在腕骨上，有種說不出的中式獨有的肅雅沉靜。

    席澍突然說:“把網絡換成流量，你直播間人太多了wifi會卡?！?/br>
    這是第一次直播時有別的人會出聲，所以這聲音被余晏的耳朵自動過濾。

    席澍好笑，加了點聲量:“換流量！wifi會卡！”

    把專心的余晏嚇一大跳，他抓著毛刷的右手猛抖一下，很嚴肅說:“不要突然嚇人，要是畫被弄壞了，我可沒辦法交代?！?/br>
    好精妙絕倫的倒打一耙，席澍尾音被氣得變了調:“我說你可別冤枉人，明明叫你好幾聲都沒聽到?！?/br>
    余晏當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的問題，cao作手機更換網絡后，就用一種很冷冽的譴責眼神殺到席澍跟前。

    “不許說話，開始直播了，無聊就忙自己的公事去?！?/br>
    席澍臉上表情一滯，被他的義正言辭給無奈到了，但潛意識里又他好像天生就該是矜貴的人。

    【大家有沒有聽到雜音啊，我好像聽到有別人說話，別嚇我?！?/br>
    【是主播家有人說話沒錯，還是第一次直播的時候有別人說話呢，是工作人員吧】

    【寶友們還在吹水呢，我已經把手放在申請鍵，今天誰也搶不過我！】

    在余晏答應粉絲開始鑒寶后，直播間的人數以指數級的速度上人，瞬間跳到二十萬人。

    花里胡哨的禮物特效一個接一個彈出，席澍頓時來了精神，眼睛都不眨就沖了五萬進去，連刷五個金色之心，沖到觀眾榜第一。

    這會兒，輪到他極力忽視余晏鋒利成刀的眼神了。

    手一勾夠到桌子上的平板，悠悠然翻過身，席澍吹著口哨想，再可怕的威脅，看不到就不存在。

    這會右邊彈上來的是石雕頭像。

    十幾秒后對面才接入網絡，呈現的視頻都快抽幀成ppt了。

    余晏低聲詢問:“是不是網絡不太好，如果實在不行聯系后臺客服幫忙鑒寶，就不耽擱寶友們的時間?！?/br>
    這句好比玉皇大帝親下天條還管用，對面頃刻搖身一變得比電視劇還要絲滑。

    “……”

    余晏問:“要看什么，抓緊時間?！?/br>
    “馬上，老師?！币膊恢滥侨耸遣皇莿偢赏昊罨貋?，喘氣聲粗壯如牛。

    這時右邊視頻呈現的居然還是荒野窄路，兩邊是莽莽生長樹枝，橫七豎八擋在中央，腳底下厚重的黃土地被水泥濘，牢牢吸住每一位行人的鞋底。

    這條小路幽靜且漫長，只有望不到頭的野枝在迎接路人往深處去。風吹過樹葉，嘩啦聲連綿不絕。

    余晏疑道:“你大概還要多久才到?！?/br>
    那人嗓音還挺有磁性:“老師稍等，過兩分鐘就到了?！?/br>
    【不是，你不會是要探什么廢棄醫院吧，別給我們寶藏主播干封號了?！?/br>
    【每次上網都覺得自己人生平平無奇，你們是一個比一個精彩啊，這又給我干哪兒來了?！?/br>
    【這個季節還綠得慌，常綠闊葉混交林，應該是長江流域南部，來自高中生的猜測?！?/br>
    【高中生現在不應該上課嗎？我請問呢?！?/br>
    時刻關注彈幕的余晏，眼疾手快起來不比任何人慢，三兩下就翻出高中生的信息，點擊拉黑。

    他冷冷說:“學生禁止在學習時間看直播?！?/br>
    一道道樹枝被連線男子麻利地折斷，兩三分鐘后就豁然開朗，在破落小路的盡頭有片開辟出來的地，連土都被特意夯實過。

    彩鋼瓦頂的小廠房吸引了寶友們的目光。

    門被緊鎖，窗戶甚至用鐵條釘死了，陰森森的廢棄矮房中，南方深林中常年潮濕的墻面爬上了黑綠的青苔，老鼠與爬蟲發出的吱吱聲令人毛骨悚然。

    “我是做石雕的商家，想請老師幫忙品品我家雕刻的技術?！贝判阅新曧懫?。

    “畢竟現在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也是直腸子就直說，想借老師賬號的高人氣給我們石雕廠搞搞宣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