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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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完全陌生的場景,廳室有些簡陋,木板上鋪著一地午后的暖陽,自己正躺在床榻上。他低頭,見小腹上的傷口包扎得很規整,是用法力治療過的,但完全痊愈還需要些時日。 “喲?!眴贪囟酥铚M來,見了他后譏笑道,“你醒了?真有你的?!?/br> 葉遙知道喬柏在嘲他好心被當成驢肝肺,卻沒心情和他吵,只問:“杜霰呢?” 喬柏朝門外示意:“他在外頭洗菜呢?!?/br> “???”葉遙愣住。 喬柏道:“他知道自己誤傷了你,覺得很對不起你。你昏迷的這三日里,他每隔一會兒就要過來看你醒了沒,夜里還堅持守在你床頭,拉都拉不走。這不,方才一聽到我說要做晚飯,他便主動請纓去洗菜,估計是想將功補過吧?!?/br> 葉遙忍俊不禁。 這間屋子是喬柏在軍營附近的大鐘谷臨時找到的。 據喬柏所說,那夜他趕回軍營現場,在數重寒冰之中看到了相互依偎的葉遙和杜霰。當時的葉遙已經完全昏厥過去,臉埋在杜霰肩上一動不動,杜霰則一手扶著葉遙搖搖欲墜的頭,另一手緊緊捂住他含著刀的傷口,放聲哭泣。 也不知是在害怕,還是在愧疚。 喬柏百思不得其解,道:“這才過了九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當年的小雪團子是怎么變成小刺猬的?” 話音剛落,門口響起腳步聲。 杜霰背著光出現在那里。 他身上的衣裳雖然破舊,但還算干凈,擼著兩邊袖子,通紅的手背掛著水珠,應當是剛洗完菜。他的衣領前面掛著一把長命鎖,沒有了瓔珞、瑪瑙和珍珠的點綴,一如最開始陳樸的模樣。 杜霰不再像那天夜里一樣灰頭土臉,面頰洗干凈后的眼神更加清亮,也許是眼里閃著淚光的緣故。 那淚水蓄在眼眶內,將落不落,待到他慢慢走到葉遙床前停下時,終于像珍珠串一樣嘩啦啦掉下來。 “道長,我不是有意的……” 小刺猬又變成小苦瓜了。 葉遙緩聲道:“不必自責,我是修者嘛,區區一刀而已,很快就沒事了?!?/br> 聞言,喬柏呵呵冷笑兩聲。 杜霰擦掉眼淚,半信半疑:“那,您現在還疼么?” 葉遙扶著隱隱作痛的傷口,笑道:“完全不疼了?!?/br> 他笑得很自然,杜霰眼里的擔憂隨之消散。 葉遙招手讓他靠近點兒,打量起他的身量。杜霰十四歲的年紀卻似乎比同齡人瘦得多,和上次見面圓滾滾的貴氣小公子相比,五官眉眼仍舊十分漂亮,只是身板十分單薄,小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見,可見平日里在軍營里沒怎么吃飽。 軍營…… 葉遙問:“杜霰,你爹娘呢?” “我爹娘……”杜霰臉上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迷茫,而后立刻紅了眼眶,還沒擦干的眼角重新嘩啦啦留下淚水。 葉遙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 “他們早就去世了?!倍碰背槠?。 葉遙:“……什么?” 第3章 求道長收我為徒 人間改朝換代,地處中原的百姓飽受戰爭磨難之苦,顛沛流離,茶葉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杜家沒落之后,杜循帶著一家人跟隨流民逃亡南方,一路上,杜循和杜夫人相繼生了重病,撒手人寰。杜霰原是想將父母帶回廬陽安葬,奈何中原到處都在打仗,他只能把父母的尸身葬在銀鄂山上。 那時的杜霰才十二歲。 沒過多久,北方的軍隊打了下來,俘虜了不少年輕力壯的流民充軍,而像杜霰一樣還未成人的少年,便被捉到軍營中做后勤的苦力。等再過兩三年人大了,估計也會被捉到前線去打仗。 聽完杜霰的經歷,葉遙沉默下來,不禁心中為杜循夫妻倆默哀許久。 喬柏在桌上擺好飯菜。 葉遙本不需要吃凡間的五谷食物,但喬柏向來很喜歡做菜搗鼓一些吃食,不吃便浪費了,葉遙吃得久了,活得像個凡人一樣。 杜霰自覺去幫喬柏擺箸、盛飯,見葉遙下床朝這邊走來,又立刻拿了個碗倒一杯茶水,雙手高高遞到葉遙面前,認真地看著葉遙。 葉遙接過來喝了一口,剛準備放下,杜霰又立刻雙手接過碗,穩穩當當放回桌上,又用抹布將木條擦了擦,挪過來讓葉遙坐下。 乖巧,懂事,但用力過猛。 葉遙垂眼看向杜霰的手,他的手背上有細細的龜裂痕跡,是冬日里被凍出來的傷,新舊交雜,讓人看了不免心疼。 也許是見葉遙的目光溫柔,杜霰道:“道長,那只妖怪還會來殺我么?他為何要吃軍營里的人?他的樣子很可怕,我晚上還會做夢夢到他?!?/br> 葉遙道:“沒事,就算他再來,我們也會保護你的?!?/br> 杜霰松了口氣,開心地彎起嘴角,接著又愣住,頓了頓,露出擔憂的神情,小聲道:“道長會一直保護我么?” 沒等葉遙回答,杜霰繼續急切道:“會不會過一段時日就不要我了?” 看他這一系列豐富的表情變化,葉遙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說說那日晚上的事吧?!眴贪胤畔驴曜拥?。 葉遙回過神。 喬柏道:“我追著那頭豬追了十里,它并不想與我纏斗,只是草草打了一架便逃了?!?/br> 葉遙道:“豬?” 喬柏道:“你不覺得它長得很像一頭野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