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天子失勢,乃國之不幸,亦臣之所過也。 心下百轉,姚簡復抬頭:“天子有難,臣當萬死而不辭?!?/br> 她對劉煜深深一躬,那是自幼便刻在血rou里的綱常。 君為臣綱。 臨走前,付祂忽地出聲問道:“方才那名女子,大人是從何處尋來的?” “將軍恕罪,內人身世凄慘,往事不堪回首,恕在下無可奉告?!?/br> 付祂了然點頭,也不過多糾纏,便帶著劉煜告辭離去。 她回頭望了一眼院中,只見屋里亮著豆大的燭火,熟悉的剪影落在窗紙上,微微搖晃。 姚簡默立,目送她們離去。 待出了姚府,劉煜長舒了口氣,她緊繃的脊背微松,舉頭望著澄亮的圓月,道:“賭對了?!?/br> 付祂在一旁,默默不語。 “姚簡此人心性純正,尊奉正道,必不會坐視旁人染指皇權?!眲㈧献灶欁哉f著,似沒有察覺身邊人的異樣。 忽地,她肩臂一痛,被人推到了一邊墻上,握著她肩膀的手似玄鐵一般,緊緊箍著她,攥的她生疼。 付祂欺身向前,平素寧靜如水的的眸子翻滾著怒意,她低聲,語氣有著不易察覺的震顫:“你把我當成了什么?” 劉煜吃痛,她覆上付祂抓著她肩膀的手,那人的手心有著厚厚的繭,有些硌人,她從中穿過去,和她十指相扣:“吾妻?!?/br> 她從來沒有覺得付祂的力氣能這么大,幾乎要把她揉碎。 “既然不在意我,當初為什么要讓先皇賜婚,又對我百般柔情,讓我......讓我......”付祂眼睛微紅,她近乎低吼一般,狠狠向劉煜身后的墻壁落了拳,饒是堅硬如鐵,那墻也硬生生被她砸出了個淺坑。 “你憑什么全身而退,留我一個人......”她聲色微微有些哽咽,埋頭于劉煜脖頸,砸在墻上的手染了血,順著裂痕緩緩流下。 像是那人眸底翻涌的猩色。 劉煜緩緩抱住她,她難得沒有調笑之色,只沉默的撫摸著她的背。 她于她的肩頭落下一吻。 “我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你,勝過在意我自己?!?/br> 如果不在意,她也不會于弱冠之年便迫不及待請求父皇賜婚,她害怕見不到她,害怕還未將那些日夜瘋長的思念訴諸于口便陰陽兩隔。也害怕,她會不記得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叫做劉煜,叫做荊沅,她們于幼時便已定下終生,就算劉煜生來怯懦,她也想把心頭為數不多的那點干凈的地方供上她還算清白的愛意。 “付祂,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不在我身邊,我朝思暮想,你在我身邊,我貪圖更多,我想要你所有的目光,所有的話語,所有的顫栗,都是為了我自己?!?/br> 膽小怯懦之人,也妄求心上之人施舍自己一點歡喜。 劉煜拉著付祂到了秦王府,她讓付祂留在門外,自己進去取東西。 隱約有些磚瓦松動之聲,付祂抬眼,房梁之上卻空無一人。 “怎么了?”劉煜去得快回來的也快,她見付祂望著房梁出神,問道。 付祂搖了搖頭,她最近總有些疑神疑鬼,未免太緊繃了些。 一路無話。 兩人又去醫堂傳了醫官,作戲便要做全套,屆時若是執金吾問起來也好搪塞。 那人果然一直守在宮門口,見付祂歸來,將印綬扔還給她,一臉玩世不恭:“回來了?” 說著,他倚在門邊,出聲道:“請?!?/br> 第29章 風起 翌日朝堂,劉煜龍袍加身,高坐堂上。 他近日愈發精神不濟,是故神色懨懨,聽著下面那幫成了精的朝臣議事。 待殿內徹底無聲時,他才似如夢初醒般,一臉迷茫:“議完了?那便退朝吧?!?/br> 群臣中忽地有人輕嘆一聲,其聲回蕩于遼闊的大殿內,久久不去。 天子失德,國運式微。 忽地,姚簡上前一步,微一躬身,她面色沉靜,無波無瀾:“陛下,臣有事要奏?!?/br> 劉煜半闔著眼,一手支頭,擺了擺手:“無關緊要的事就不必上奏了?!?/br> 姚簡立得筆直,身形單薄如松,似乎與周身一眾烏合之人格格不入。 “臣斗膽,諫言大將軍于先帝喪期公然設宴,大肆鋪張,妄議朝政,目無天子,悖逆臣子之道,陛下理應重罰,以儆效尤?!?/br> 劉煜掃了一眼階下的竇云,見他聲色不動,便清了清嗓,沉聲道:“你可想好了,污蔑朝廷重臣,可是掉腦袋的罪名?!?/br> 姚簡目色平穩,擲地有聲:“微臣絕無半點虛言?!?/br> “哼?!背贾?,忽有一人極輕極輕的笑了出來,只是在鴉雀無聲的朝堂中,格外惹耳。 眾人循聲望去。 是昨夜在宮門口堵著他們的執金吾。 那人又笑了一聲,還未待開口,卻被人冷冷打斷。 “洛大人,朝堂肅穆,不可戲言?!?/br> 洛宴平回以輕佻一笑:“陛下都沒說什么,你哪來的膽子管我?” “你!” “河清?!备]云低低警告道。 洛宴平這才收了那副任誰見了都想踹一腳的佻達樣子,微一躬身,道:“陛下,臣以為,右扶風大人滿口胡言,意在栽贓?!?/br> “哦?”劉煜來了興致,他微微端正坐姿,饒有興味地看著他:“此話怎講?” 洛宴平答:“先帝喪期,大將軍日夜難眠,憂心國祚,乃至茶飯不思,這些都是臣子們有目共睹之事,何來姚大人‘大肆奢華’之說?簡直荒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