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他把玩著手里的印綬,又道:“皇后娘娘身邊的人?” 付祂看著他,神色微緊。 劉煜一直低著頭,那人見了,便探身來瞧。 “低著頭做什么?” 付祂將劉煜往身后掩了掩,道:“家妹年幼怕生,還請執金吾大人莫怪?!?/br> 那人如墨般漆黑的眸子盯著她良久,唇邊掛了一抹玩味的笑意:“去吧,我就在這守著你們回來?!?/br> 他說著,將手中的印綬一拋,又穩穩接住,笑是涼薄的,還有些刁難:“可要好好給陛下治治?!?/br> 付祂帶著劉煜出了宮門。 直到走了很遠,付祂回過身,遠處的宮門仍燈火通明。那人倚在門柱邊,將手中的印綬拋了又拋,見付祂回頭,他像是察覺到了一般,對她露出了一個惡劣的笑。 付祂轉了頭,她后背已然濕透,那人性情捉摸不定,也不知此番為何不直接戳破她。 “你認識他嗎?”劉煜一路上不發一言,這時忽地開了口。 付祂想起了那日山谷里,那人手持鐵弓,彎弓搭弦,偏頭沖著她笑的春風得意的樣子。 此人絕非等閑之輩。 她點了點頭,道:“那日埋伏我的亂軍中,便有此人?!?/br> “???”劉煜愕然,她停住了步子,呆愣在原地:“他對你動過殺心?” 付祂見她神色怔怔,便湊近了些,問:“怎么了?” 劉煜回過了神,她搖了搖頭,似有些懊惱般:“沒什么,先找姚簡要緊?!?/br> 兩人踏著月色尋到了姚簡府上。 下人通傳時,姚簡正伴著付青于院中對弈,樹影斑駁,寂寂無聲。 姚簡手執黑棋,她思索片刻,落下一子:“竇云已經無心殺你了?!?/br> 付青看著棋盤中錯落的棋局,素手拈來一白子,月光清冷的照在她臉側,那一方墨字便格外顯眼。 “他已得償所愿,扶今上上位,權傾朝野,風頭無兩,我這枚可有可無的棋子,何必在意呢?” 姚簡看著她脖頸處被劉煜黥上的“叛”字,隨著她的動作若隱若現,沒入單薄的衣領中。 一黑一白,端的是觸目驚心,細細品來,卻又別有一番風情。 姚簡有些不自然地移開眼,她端起一旁的涼茶一飲而盡,清了清嗓,正欲開口,卻被匆忙趕來的小廝打斷了。 “扶風大人,門外有兩位自稱是您的故人,想要求見大人?!?/br> 姚簡微微蹙了眉,她平素不喜結交官員,又有何人會深夜造訪。 “請進來吧?!?/br> 付青正欲收拾棋局回屋,她不便打擾姚簡公事,便想先去歇息。 身后卻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滄州付祂,幸識右扶風大人?!?/br> 她微微僵住,手中的棋簍順勢跌落,靜謐無聲的院子里陡然響起一陣棋子散落一地的清脆響聲。 付祂抬眼向這邊看來,卻被姚簡擋住了視線。 姚簡微微一笑:“內人不懂事,驚擾將軍了?!?/br> 話音剛落,她聲色微沉,對身后的付青道:“還不快收拾好了回屋?” 付青這才如夢初醒般,她手忙腳亂地將棋子一顆一顆撿回簍中,抱著棋簍棋盤倉皇而逃。 付祂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中頓生一陣熟悉之感,正欲細看時,卻被姚簡叫了去。 “不知將軍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劉煜這才開口:“姚大人,并非吾妻找你,而是我找你?!?/br> 姚簡這才注意到了付祂身后的女子,她眉心微蹙,打量半晌才恍然:“陛下?” 雖換了女裝,眼角眉梢只有幾分肖似,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她就是這么混過宮門口守著的那些禁軍的。 劉煜微微頷首,她不顧姚簡詫異的神情,開門見山:“你的那封奏折被竇云送到了我手上?!?/br> 姚簡更訝異了:“多少奏折石沉大海,緣何漏了這一封?” 劉煜搖了搖頭:“說來話長,但是我疑心竇云不會留我太久了?!?/br> 付祂拉住劉煜的手微微緊了緊。 劉煜輕輕握了握她,以示安撫,她頓了頓,道:“屆時我不知是否還能逃出生天,竇云必要除我而后快,但我昭朝百年江山,不能毀于一旦?!?/br> “我不會讓你死的?!备兜k聲音隱忍,她看著眼前笑靨如花的女子,生死之于她好似無足輕重的一件小事,她談及自己的死亡,卻全無沉重之意。 劉煜微微愣了愣,她先是錯愕,后來才明白過來。 她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又將付祂置于何種境地? 姚簡輕輕咳了一聲,適時打破了兩人尷尬的氛圍。 “陛下,竇云手握重兵,外有精兵數萬,內有禁軍無數,對京城已成合圍之勢,且不說竇云是否已對陛下起了殺心,即便竇云要置陛下于死地,旁人也不能奈何?!?/br> “所以我說,我必死無疑?!眲㈧衔⑽⒁恍?,她面沉如水:“但皇室并非無人?!?/br> 姚簡微微睜大眸子,她不可置信:“陛下是說......” 劉煜點了點頭,她聲色平靜,像是早有計謀一般:“護了皇弟這么多年,也該讓他親臨朝政,一展手腳了?!?/br> 她遙望云霧中朦朦朧朧的九重宮闕:“我本來就不想當這個破皇帝,是他們逼我趕馬上任,又要對我趕盡殺絕?!?/br> 給他們當了這么多年的傀儡,也差不多了。 姚簡沉吟許久,她自幼熟讀百家言,尊奉正道,入朝為官便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匡扶皇室,治天下太平。昭朝皇族式微,身為人臣,理應為之赴湯蹈火,延續王朝命脈,正其百年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