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付祂神色平靜,她道:“兩軍對峙,不可浮躁,須得沉得住氣,方能穩健制敵于險境。心浮氣躁者,不察細枝末節,易敗于細微之處?!?/br> 池海微微一愣,正巧對上付祂抬起的雙眼。 那眼里有著無一物的清明,像是至清無魚的水色。 “軍師,這是您教我的?!?/br> “說吧,把我抓起來有什么事,總不是要把我供起來當吉物,好彰顯你綏遠將軍的威名?!?/br> 屋內狼藉已被打掃一空,池海管也不管付祂,徑直坐下,怒氣卻消散了不少。 付祂也跟著坐下,付英站在門邊,時不時向屋里望一眼。 池海這才注意道她,他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兒,方才驚覺:“你是翠花?” 付英點了點頭,道:“軍師別來無恙?!?/br> 他有些欲言又止,最終化為一句:“算了,都不是什么好東西?!?/br> 他冷冷瞥了一眼付祂,等她開口。 “軍師知道邊寧十二鎮的事情嗎?”付祂問道。 “匈奴都跑到滄州牧頭上撒尿了,這事有誰不知道?”池海挖苦道,他想讓付祂難堪,以平昔日欺瞞之怒。 付祂卻神色無波,像是沒察覺到他語氣嘲諷,她頓了頓,道:“我想讓軍師助我一臂之力,奪回邊寧十二鎮,以綏滄州邊境?!?/br> 池海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他捧腹大笑,笑得像是眼淚都要出來了:“姓付的,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會蠢到再讓你利用我一次吧,你們欺我好苦!我的宏圖本可施展,黃甲軍所向披靡,你卻,你卻......” 他指著付祂,一字一句道:“毀了我們的千秋大業?!?/br> “你現在居然有臉來請求黃甲軍的援助?忘恩負義的東西!” 付祂沉默了許久,片刻后,她跪下雙膝,語氣誠懇:“對不起,利用你的善心,是我們的不對?!?/br> 付英一驚,想要扶起她,卻被她攔住了。 池海也被她的舉動震驚了,他有些語無倫次,指著她半晌,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付祂開口,擲地有聲,字字珠璣:“我知軍師對我積怨已深,我此番前來不求軍師原諒,也并非我私心想要招降黃甲軍舊部,但請軍師看一眼邊寧十二鎮的百姓,匈奴入境之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欺壓良民強搶民女,朝廷之失,不應讓百姓來背負,大將軍已將我留在邊寧十二鎮的部下悉數招納,單靠謝氏麾下的兵,實在無力與之一戰?!?/br> “黃甲軍起義的初心是什么,軍師您還記得么?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是受困已久的百姓想要推翻無能庸碌的朝政,黃甲軍以民心所向,直取朝堂,故起義之初屢戰屢勝,所向披靡?!?/br> 她抬起頭來,問道:“可到了后來,軍師,不要再欺騙自己了,黃軍王已然變心,他已經忘了自己當初誓要讓天下百姓安樂富足,他帶著部下每奪一城,便要殺地方豪吏,奪百姓家產充作軍備,更有甚者,見到姿色姣好的女子便要納入府中,不從者殺之?!?/br> “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溫良謙遜的黃軍王了,他被眼前的浮華迷了眼,漸漸忘了自己的本心,暴戾貪婪成性,這就證明,他已經不再堪當大任,已經不能帶領黃甲軍走下去了。如若我不出手擒他,來日便是朝廷浩浩蕩蕩的十萬大軍將黃甲軍夷平?!?/br> 付祂神色誠懇地看著他:“良禽擇木而棲,我知軍師手下尚有黃甲軍舊部,只是人員匱乏,不能成勢,故在滄州各地激起民憤,企圖收納走投無路的百姓。所以我只是將軍師關上幾日,小懲大誡,只希望軍師能夠權衡利弊,將黃甲軍舊部和謝氏將兵合為一體,收復邊寧十二鎮,再展宏圖?!?/br> 池海久久不言,像是再考量她話的可靠性。 終于,他神色凝重,道:“我要反了這朝廷,你謝氏為朝廷鷹犬,你怎么保證你不會臨陣反水,將我一軍?” “昭朝已是強弩之末,各地軍閥豪強并起,天子有其名而無其權,譬如景州牧已公然招兵買馬,向天下尋求可用之士,朝廷已是朝不保夕。我滄州不求稱霸天下,但求居于一方無人來犯,百姓安居樂業,所以,軍師,黃甲軍生于西北,已和我們滄州唇齒相依,滄州不保,黃甲軍又何來立足之地呢?” 付祂字字誠懇,她久跪于地,背卻挺得筆直,繪成天地間浩然的正氣。 池海像是有所動容,他猶疑片刻,道:“你先起來吧,這么跪著可真是折煞我了?!?/br> 付祂站起身,靜靜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容我考慮考慮,聯誼大事,不可兒戲?!?/br> 付祂理解地點了點頭,便要帶著付英離開。 “那軍師慎重考慮,我就先不打擾了?!?/br> “等等?!背睾咀×怂?。 只見他神色有些赦然,看著付英,吞吞吐吐道:“翠花,你......這些時日,過得還好嗎?” 付英神色平常,她回過頭,道:“挺好,有勞軍師掛心了?!?/br> 見付英無事,他輕輕松了一口氣,見付英注視著他,又緊張道:“那......那就好,我還以為,沒有我的保護,你會受欺負呢?!?/br> 付英搖了搖頭,道:“不會,將軍待我很好?!?/br> 池海點了點頭,俊俏的臉上帶了幾分薄紅:“姓付的敢欺負你,我就......” 付祂抬眼看了過來。 池海掂量了一下雙方的武力值,在發現自己全無勝算之后,將要脫口的話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