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她蹲下身,平視著付青,一字一句問道:“是不是你將行軍路線泄露出去的?!?/br> 付青抬起眼,直直迎向她逼人的目光,她唇角微揚,眼中盡是挑釁:“你猜啊,你不是她最得力的副將么,你猜是不是我要加害于她啊。你不是誓死護衛將軍安危么?怎么沒跟她一起去死啊?!?/br> 劉煜眉宇間盡是厭惡,他冷冷道:“賣主求榮的東西?!?/br> “王爺此言差矣,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能做些什么,無非出人頭地罷了。既然付祂從未睜眼瞧過我,我為什么不能取而代之?”付青轉頭看向劉煜,笑里盡是不要命的瘋狂。 付英沉默許久,直起身道:“將軍從未輕視過你,相反,比起我,她更在意你們?!?/br> 付青愣住了。 她目光透過空蕩蕩的窗欞,像是落在了更遠的地方,那是她從小生長的西北滄州。 “我是第一個將軍收納的女子兵,但我知道,將軍收留我并非是因為我有什么過人之才,只是因為我是無家之人,將軍觸景生情,把我撿回去罷了?!?/br> “我跟隨將軍出生入死數十載,將軍南征北戰,逐漸積累威名,我幸得賞識,成了將軍的得手副將,但所行之事卻并非領兵作戰,而是探查消息,留意動向?!?/br> 說到這里,她苦笑一聲:“很可笑吧,身為將領,卻無作戰之能,只能做些斥候做的事。我時常在想,將士守國門,我們生長于黃沙,日日聽著號角與戰鼓,歷經沙場的磨煉,我們早已將自己當作了這西北的一副終年不壞的鐵甲,說不想跟敵人好好廝殺個痛快,那是假的?!?/br> 她重新看向付青,語氣錚然:“可是我只能枕著號角入眠,卻不能作那在戰場上聽著震天號角所向披靡的戰士,只能在戰鼓聲聲中潛入敵營,帶來能讓將軍大勝的籌碼?!?/br> 劉煜看向她,少女面容恬靜,確實不像行軍作戰之人。 “我時??磳④奵ao練女兵,心里也是羨慕極的。我督察你們cao習時,將軍也總是會過問你們的訓練成果如何,總是會私下和我說起某個女兵天賦異稟,有將帥之才,讓我多加留意,多加提點?!?/br> “其中就有你,付青?!备队⒄Z氣和緩,像是在敘說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將軍說,你和其他人不太一樣,你不是走投無路前來投奔的,而是真正想上戰場,你向往那種刀尖舔血的日子,是難得一見的將才。只是性格有些孤僻,讓我多與你交談,免得藏了心事憋壞了?!?/br> “我每次和你說話的時候,你都會避開我,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緣由,如今想來,那時你便已積怨已深,還是我不夠仔細,未能察覺你的變化?!?/br> 付青看著她,眼中情緒不明,許久,付英長嘆一聲:“也罷,錯不全在你,我與將軍也有失職之過,屬下背叛,主將也難辭其咎。但你此舉使得許多將士枉死,罪無可恕,你對不起那些和你并肩作戰的袍澤?!?/br> “將軍帶兵前往烏山剿滅蝸居于一方的匪寇,本是易如必勝之戰,誰料半途為人所埋伏,險些全軍覆沒。我們的行途刻意避開了匪寇途徑之地,隱秘非常,事前也并未走露風聲,除非有人泄露消息,否則不可能會有如此大規模的人伏擊于暗處,伺機而動?!?/br> 她死死盯著付青的眼睛,指節沒進掌心:“我問你,是不是你?” 付青低著頭,一頭亂發披散于前,她久久沒有開口。 她慘淡地悶笑出聲,驀地抬頭,她惡狠狠道:“晚了!都晚了!” 她笑著笑著低下了頭,笑聲變成了嗚咽。 “太晚了啊......” 付英移開視線,如墨般深沉的眸子無波無瀾,像是麻木。 人心不足蛇吞象。 劉煜忽地笑了,他拍手叫絕:“好一場遲來情深的戲碼?!?/br> “可是啊,付青,對一個人付出感情的時候,就要提前做好準備啊?!?/br> “像你這種,愛不愛,恨不恨,最是難辦了啊?!?/br> “愛一個人就要深愛她,恨一個人就要痛絕她;愛恨摻雜,你便已經畫地為牢了?!眲㈧蠐u了搖頭,他淡然道:“為了死去的將士,為了付祂,孤也要讓你永生不得好過,孤會與你一同背負惡名,要讓你到死都記得,你是個拋師棄友的叛徒?!?/br> 他無所謂的笑了笑:“反正本王的名聲已經夠臭了,倒是不介意再臭一些?!?/br> 付英用劍尖挑開付青破破爛爛的囚服,露出的一點鎖骨下方,是赫然的“叛”字。 付青有些失神,劉煜叫人將她帶了下去。 “付副將,孤答應你的事情已經辦到了,你是不是也該履行承諾了呢?!眲㈧限D向她,盡是人畜無害的笑意。 付英收刀入鞘,她倚墻而立,看著眼前這個被人稱作草包的廢物皇子,指尖緩緩撫上劍柄。 “王爺和大將軍并非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太平?!?/br> 劉煜笑著看她:“一物換一物,這是另外的價錢了?!?/br> 付英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兒,轉過了眼。 “我只聽旁人說將軍從大將軍手下逃了,只是逃向何方,暫不可知?!?/br> 劉煜長舒了一口氣,連笑意都真誠了許多,他喚人泡了壺茶上來,道:“知她無恙,我心已足?!?/br> 付英謝絕了遞上來的茶具,半跪告辭:“多謝王爺,事已辦成,付某這便告辭了?!?/br> 劉煜低頭吹了吹茶水上的浮沫,卻未看她一眼:“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