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什么？

    她冷眼看著，沒回。

    她盯著它，像有預感般，退后幾步，眼睜睜看它震動起來，幽暗的光一閃一閃擦過她的瞳膜。

    一秒，兩秒，三秒……

    這震動。

    是趙曦亭。

    在找她。

    仿佛極具耐心的獵人，呼喚圈養的獵物。

    孟秋腳后跟慢慢往后挪，約束著呼吸，心跳越來越快，在孜孜不倦震動中，轉身往門口跑。

    一路跑。

    她看到模糊的風，像說謊的黃昏，要將她困在長夜。

    她跑出別墅。

    眼里長出路燈的影，掙脫了這長夜。

    她扶著樟樹的樹干咽了咽干燥的喉嚨，心臟還殘留手機震動的回響。

    孟秋往那道門深深地看了一眼。

    是一眼很長的道別，她指尖仿佛還殘留趙曦亭牽著她的余溫。

    她松落下來，冷靜地往寧關路17號走。

    她提前探好了路，知道怎么走最方便。

    那條路不算太主干道，甚至有點偏僻，但附近沒什么攝像頭，對于他們來說，是最佳的上車點。

    九點。

    車子準時到來。

    邵桐在副駕駛，沖她笑笑，“你出來了。其實也沒那么難，是吧？”

    還是挺難的。

    難的不是走的路。

    是恐懼的心情。

    孟秋看著窗外，看車子載著他們離開這個地方，“我們馬上就走嗎？”

    她是說出國。

    邵桐給她遞了塊米糕一樣的東西，說：“對，現在就去停機坪，這些小玩意兒趁有的吃再吃點，以后就吃不著了?！?/br>
    孟秋借著模糊的光影看清是什么東西，抬頭在黑黢黢的車廂里沖他一笑，徹底舒緩了一些，小口地吃起來。

    “謝謝?！?/br>
    邵桐像怕她噎著，給她開了瓶水，說：“秉君哥和我聊過?！?/br>
    “你和他，其實你們雙方都在賭博?！?/br>
    “他賭你放不下一切，所以就算有所察覺也沒限制你自由?！?/br>
    孟秋低頭沒說話。

    邵桐嘖了一聲，“這么看來，你真挺討厭他的?！?/br>
    “跟秉君哥認識這么多年，我也從來沒見過他?！?/br>
    “他是什么樣的人？”

    孟秋咽下米糕，輕聲說：“我不想聊他了?！?/br>
    -

    飛機上準備了正式的餐食。

    除了機組，就她和邵桐兩個人。

    這種事情越少人越好。

    邵桐似乎忙了一整天挺累的，和她面對面坐著，吃了幾口就睡著了。

    孟秋閉眼休息，沒什么困意，帶著一點雀躍的欣喜和自由的快樂，感受撲通撲通正常的心跳，一路醒到了倫敦。

    沒想到落地就遇到了個小麻煩。

    接他們的車車胎爆了。

    邵桐似乎沒什么帶女孩子的經驗，沒把國內外溫差考慮進去，加上深夜，孟秋只穿了件短袖。

    車子里面暫時不能坐人，她在外面吹著風，胳膊直立雞皮疙瘩。

    邵桐站到她面前，似乎想默默地幫忙擋一擋，但風是從四面八方吹過來的，根本沒什么用。

    邵桐問：“是不是挺冷的？”

    孟秋抱臂縮著身子，不想給他負擔，答：“不冷?！?/br>
    邵桐上車拿來自己的外套，要給孟秋披上。

    孟秋躲了躲，有些不自在，說不用了。

    邵桐有點尷尬，輕聲說了句：“對不起?！?/br>
    孟秋心情很好，反過來安慰他，“好事多磨?！?/br>
    他們到住的地方快凌晨六點。

    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開放式廚房，面積不算大，很典型的歐式簡約風。

    邵桐解釋說：“我對這片熟悉一點，就簡單給你租了一套，你要是不喜歡，等穩定下來再搬家，可以租個house?！?/br>
    孟秋溫聲說：“沒關系的，這個也不錯?！?/br>
    邵桐給她拿來兩只全新的未拆封的手機，還有兩張電話卡。

    “一張和國內聯系，是虛擬ip，平時你這臺手機就放住的地方，別帶出去?！?/br>
    “另一張號碼是英國的，流量套餐什么都辦好了，可以正常生活使用?！?/br>
    “好?！?/br>
    孟秋拿起手機開機，邵桐給她拆了另一只的盒子。

    邵桐一邊幫忙一邊說：“以后有任何問題，不管大小事，都可以找我?！?/br>
    “至于出行，吃飯，旅游，你就照正常的留學生生活來?！?/br>
    “等你設置好手機基礎信息，我給你下載一些這邊必備的app?！?/br>
    孟秋“嗯”了聲。

    邵桐繼續介紹，“附近有公園，你健身么？離這五十米左右有個小的健身房?！?/br>
    她打斷邵桐，“你……什么時候和趙秉君聯系？”

    邵桐把手機卡插好，“不聯系了?！?/br>
    孟秋驚訝了一下。

    邵桐似乎看出來她在想什么，站直了，冷靜地看著她。

    “來接你之前，我和秉君哥關于你這一部分的通訊痕跡已經全部抹掉，他要查也不太容易?！?/br>
    “接下去我按照原來和秉君哥聯系的頻率保持溝通，有時候是三個月，有時候是半年，總之，近期肯定不聯系了?！?/br>
    “就當沒這回事?！?/br>
    他一笑，仿佛是逗她，“有幾天玩幾天嘛，這么緊張干嘛，他總不可能一直找你，一直找那是真愛，找不到就罷休咯，頂多就生一陣氣?！?/br>
    他又嘀咕了句，“好不容易學期沒開始有機會玩，開學有的你忙?！?/br>
    孟秋不知為什么，聽邵桐這么一說，反而更脊背發寒。

    趙曦亭要真一直找她怎么辦。

    邵桐帶她去房間，站在門口，沒進去，指了指桌子，說：“電腦，平板，都是新的，系統裝好了，還有一些學習翻譯軟件?；A的日用品都在柜子里，銀行卡的密碼我也幫你寫在紙上了?！?/br>
    孟秋客氣地道了聲謝。

    邵桐想了想，似乎沒有別的事了，就說：“我住你樓下，你這5樓，我那兒3樓，你要不想做飯，這段時間每天來蹭也行?！?/br>
    孟秋覺得已經很麻煩他了，說：“不用了?！?/br>
    邵桐笑笑，“添雙筷子的事兒，看你自己?！?/br>
    他拎上大衣，“你休息吧?！?/br>
    孟秋：“這段時間的事謝謝你?！?/br>
    邵桐干脆利落擺了擺手，“別，我是替秉君哥做事兒?！?/br>
    -

    快七月，燕城有了燥熱的影。

    那天，孟秋沒有回電話當晚，趙曦亭并沒有立即回去，而是又給她發了條消息，問。

    ——出什么事了么？

    到第二天下午，孟秋號碼一直沒打通，他才訂了張最快的機票回去。

    開了嘉霖的門。

    趙曦亭先是看到案幾上突兀的白色蛋糕，旁邊放著一只濃綠的，熟悉的鐲子。

    蛋糕甜膩的氣息縈繞上來，仿佛幽靈。

    他拿起紙條，凝視上面的字，眼神慢慢陰冷下來，冷成一場驟變的暴雪。

    他指尖陰翳地遮移著紙上的筆跡凹痕，一筆一筆往他心臟上復刻。

    那里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