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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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氣上穿著一身束袖薄棉衣,背上捆了個包袱,一眼瞧去就教人覺著渾身有使不完的精力似的。 便如祁北南與他說的一般,很是活脫的性子。 “坐吧?!?/br> 祁北南招呼人吃茶水,看著人穿得單薄,道:“外頭還在飄雪,過來可冷著了?!?/br> “謝郎君關切,我過來半點不覺冷。這般雨雪天氣在縣里算得什麼,要是在外頭押鏢才冷咧?!?/br> 秦韁語氣愉悅輕快的回祁北南的話。 家里等了好些日子都沒等得這頭的消息,本是不多報期望了,不想年末上這兩日,總算是得了答復。 他小爹與他早早的收拾好了包袱,就教他過來拜見人。 祁北南笑道:“你這般少年孩子,身上火氣旺,總不覺冷?!?/br> “秦鏢頭可在縣里過年?” “我爹接了活兒去外頭了,要是順遂腳程快,能趕在春節上家來。要是路上風雪大了,停歇得多,就只能年后再到了?!?/br> 祁北南道:“難為年關上闔家團圓,秦鏢頭還在外頭?!?/br> 秦韁道:“最是年節上忙碌,做鏢師一行便是此般,家里頭的人都習慣了?!?/br> 蕭元寶見這少年活潑也討喜,便也出言問:“你多大年歲了?” “回哥兒的話,我再些日子就十四了?!?/br> 蕭元寶道:“比我們家鐵男年紀還要小上一歲,瞧著卻比他年歲大些?!?/br> “我隨著鏢行在外頭飄著,都說我年紀瞧著比實際年歲要大些咧?!?/br> 蕭元寶笑起來,又道:“我聽郎君說你幾歲上就隨著鏢行出去了,有見識。你可識得來馬匹?” “鏢行里有馬,我時常幫著看管。選用馬料,用刷子與他們洗澡,我通通都會?!?/br> 秦韁道:“好馬歹馬,不說一眼就能瞧出,仔細觀察一番,我還是能分辨得來?!?/br> 蕭元寶高興道:“那敢情好,過些日子你就與我去牲口行選匹馬兒家來?!?/br> 前兩日房牙來說,有三四個商戶都瞧得中柳葉街上的鋪子,愿意賃。 問這頭的意思,想把鋪子賃給誰。 來看鋪子的商戶一個是做雜貨生意,一個是餐食生意,另兩個分別是糧食和燈籠生意。 比對了一番賃金,以及賃用年限,蕭元寶選了做雜貨和燈籠生意的商戶。 他們手頭上的兩間鋪子位置還不錯,又還才修繕出來,瞧著便新。 只要有心在柳葉街看鋪子做生意的,瞧了大抵都能瞧中,為此價格也還賃的不錯。 按照一間鋪子月兩貫的賃金,一次性賃了兩年出去,兩間鋪子收進來九十六貫錢。 昨日房牙把契書和賃金一并都送了過來,蕭元寶手頭上一下子闊綽了,年底下舍得花錢,便有些燒手得慌。 昨兒下午就去車行定下了一架車子,去了十貫錢,就等著甚么時候看馬兒了。 得聽秦韁會看馬不說,又還會養馬,他更是歡喜。 在偏廳上說了半晌的話,祁北南才教鐵男取來了契書,同秦韁看了簽字畫押。 秦韁這般前來跟著他,卻也不是白白一句話就來了,該過得文契一樣也是不能少。 但秦家并不缺銀子到賣兒做奴,簽的是十年的賃契。 待著往后賃期到了,要如何,再行打算。 做罷這些,祁北南喊鐵男將人引去了偏屋住下,再帶人熟悉熟悉宅子。 翌日一早,蕭元寶穿了身厚襖子,要與秦韁一同去北市的牲口行買馬兒。 本是要祁北南一道去的,都換好了衣裳,不想杜家商行來了人。 今年家里的菇子育得多,除卻應時節賣出去的鮮菇子,秋月里還收曬了幾十斤干菇子。 這些干菇子放在縣里倒也都能賣出去,不過祁北南嫌只在縣城上賣不起甚么好價,這么好的東西,不賣到外頭去也可惜,便把干菇子拿去與杜家瞧。 杜家的商行先前與祁北南合作了一回,得了好,還指著與祁北南繼續能有來往。 今年商隊回來,雖祁北南未在參與他們的生意,也還是送來了一箱子外頭的東西。 祁北南覺著杜家行得來事,有生意,倒也樂意想著他們的商隊。 杜家本就吃的用的都倒。 干菇子重量輕,又不易壞,且稀少價值高,杜家商隊見著這樣的好貨,自是肯收菇子拿去外頭的州府賣。 這朝兩廂便要談如何買賣,要是談得好,長久的合作也不是不行。 生意要緊,蕭元寶便沒央著祁北南,只自與秦韁去了。 年底上沿街的鋪子都熱鬧的很,買賣年貨的人多,甚么都漲價,花銷的人卻還是不少。 然則牲口行冬月里卻就有些冷清了。 這時節上冷,牛兒馬兒要吃的草鄉野上都不好打,又容易得病,且還不是急需要牛馬的春耕秋收時,老百姓都不愛來買牲口。 牲口行棚前的壩子里擺了個大火盆,火燃得熊熊,販子們圍坐一處烤著火兒。 不知誰弄了一副骰子,正捏著銅子賭錢。 兩人進門也沒個人來招呼,秦韁便高聲道了一句:“來生意了咧!” 聞見聲音,揚起幾個下巴來:“哥兒,小兄弟要瞧甚?” 秦韁道:“瞧馬,來個人領我們哥兒看看?!?/br> 幾人默了默,大抵是見著兩個都是年輕面孔,衣著也都簡單,不似是能成交生意的。 屁股黏在凳兒上都不太想動彈,最后還是個身形魁梧的絡腮胡男子道:“老八,你領人去瞧瞧?!?/br> 這才起身來個瘦男子。 離了火堆,男子立縮起了脖子,搓了搓手。 “二位這邊來?!?/br> 蕭元寶左右瞧著牲口行,有些稀奇。 他還是頭回來,先前家里的大黃牛和驢兒都是他爹和田懇來瞧的。 進來這頭只覺得味道大。 天冷了,味道流躥的不如天氣熱的時候厲害,這些販子也躲懶,牲口棚里的屎尿都堆得教牲口踩壞了,也不肯去打掃。 只等著收糞人來買糞的時候少要幾個銅子,教人自進棚里收拾糞去。 蕭元寶聳了聳鼻子,慶幸自己有先見,穿了身不好的舊衣裳,否則染些這頭的臭味道,怪是可惜了好衣裳。 他隨口問:“這頭可出糞?” “出,一百銅子一車?!?/br> 蕭元寶道:“恁貴!” “哥兒,這些牛糞馬糞多實在的東西,用來肥地好得很。春月里這價錢鄉里的農戶還搶著來拉咧,也就冬上,城里城外的人都犯懶,不肯忙活,價才賤些?!?/br> 蕭元寶前些日子聽來城里送菜送rou的田懇念叨了一聲,說家里多了山林和土地。 山腳下的土地開出來,得狠下些肥才能把荒地育好,家里的牲口家禽產的糞都不夠使了。 他悠悠道了一句:“要是價格實惠些,我還能要上幾車?!?/br> 那馬販子打笑道:“哥兒,你是來買糞還是看馬的嘛?!?/br> 秦韁聽這話就不歡喜了:“既經營了這生意,我們哥兒想買馬就買馬,想買糞就買糞?!?/br> “得得,二位要是定下咱這里的馬,送兩車糞都成,行不?” 蕭元寶心中一歡,卻不表露出來:“那就得瞧瞧你們這間牲口行的馬兒如何了?!?/br> 馬販子便隨意問了句買馬來作何用處。 蕭元寶與他言了駕車,外在騎用。 馬販子聽聞這般用處,一改懶散,打起了些精神。 他暗中打量了兩個少年人一眼,進來左看左稀奇,右看右稀罕的模樣,眼珠子一轉,與兩人牽來了四匹馬兒。 蕭元寶見牽來的兩匹棕馬,兩匹黑馬,都還挺壯碩的。 他選用不來馬,只覺著高大應當就差不多,便看向秦韁:“如何?” 秦韁圍著馬兒看了一圈,輕拍了拍馬身,又側過耳朵貼近馬兒聽了聽。 隨后與蕭元寶努嘴搖了搖頭,問馬販子:“這樣的馬甚么價格?” “冬月里頭牲口生意不景氣,我也不與二位叫價格,三十貫一匹,牽走便是?!?/br> 馬販子揣著手,一派吃了大虧,教兩人撿漏的神色:“尋常人來,我還不與他們這樣的好馬看咧?!?/br> “這樣的馬匹你們牲口行賣如此價,要人命了咧!” 秦韁聽了價當即便罵出來:“呸,你們也曉得尋常人不與他們看這馬,怕挨罵。瞧咱年紀輕,好敲竹杠與我們看這樣的馬匹來。誰買下誰倒霉了去!” “誒!你個糊涂小子,識得甚么馬就這樣胡亂說,我們這馬哪里不好了?!” “這馬干瞧著壯,兩只眼睛卻沒得神采,細聽進氣兒多出氣兒少,病馬!” 秦韁道:“尋??到〉鸟R不過二十余貫,你們拿這馬忽悠我們哥兒,還要三十貫錢。我們不買你這馬,你們牲口行欺客黑心咧!” 蕭元寶聽了秦韁的話,心頭也氣,不怪外頭說牲口行的水最是深。 他就是怕著道才沒早來,得虧今日有懂馬的秦韁。 “甚么地方,如此做生意,半點誠心也沒有,咱們走!” 馬販子沒想到秦韁竟是個識貨的,心頭一驚。 聞聽這小子又說他們黑心欺客,立就變了臉色。 他朝著壩子那頭使了個眼色。 烤火的一行販子聽見這頭的動靜,都停下了賭錢,收到信號立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