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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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大字不識,做的記錄除卻他自己以外,就沒人瞧得明白。 雖是肥的囤酵時間、用料他瞧不出來,可院墻底下的一排菜生的好壞卻有目共睹。 院墻下栽種得有菘菜,蘿卜,菠菜,萵苣,蔥子……種類不少,都是些常見的菜。 但他卻并非一種菜種一個壇子,而是幾種菜種一個壇子里,如此種了十來個壇子。 如此再施用不同配比,發酵時間的肥。 這么一來,不僅能瞧出酵的哪種肥好,且還能瞧出哪種菜蔬受不得這般肥。 二月里頭,有只公雞飛進了壇子菜圃里,將長得綠油油的菜啄了大半去。 氣得蕭元寶當晚就吃了芋頭煨公雞。 他早盯著壇子菜圃里的小蔥子發得大根又秀,早間做面條吃的時候想來恰一把都沒舍得,好教田懇觀察菜蔬的長勢,倒是教公雞給霍霍了。 “左右你定下便是?!?/br> 祁北南道:“都試了這么久的肥了,沒道理在壇子就長得好,下了地就不成了?!?/br> 田坎笑著應道:“噯?!?/br> 蕭元寶擼起袖子:“田大哥,我跟你一起下肥去?!?/br> 祁北南道:“你不怕臭了?” “我每天給爹爹洗衣裳,鼻子都嗅慣了?!?/br> 蕭元寶心想著怪不得外頭那些娘子夫郎總罵臭男人,果真是臭的。 不過……他湊到祁北南身上嗅了嗅,哥哥不是臭的,還有一點香。 祁北南看著人在自己身上聞來聞去,伸手捏了蕭元寶的臉頰子一下:“你是小狗嗎?” “我昨兒夜里才換的衣服,沒有味道?!?/br> 蕭元寶滿意夸獎道:“哥哥是我們家里最愛潔凈的?!?/br> 田懇耙了兩桶肥,蕭元寶也想搭手。 奈何擔又擔不動兩桶,提又不便提,于是便扛著犁耙跟田懇去了地里。 祁北南本要與他們一道,卻教蕭元寶推去了屋里,還有兩日又得下場,甚么時候了還往地里去。 他想辯亦是無可奈何。 “倒是死心,還往地里堆山碼海的送肥去?!?/br> “今年天氣暖和,要是教菜都死了,怕是一季沒得吃咯。不過想來也不礙事,左右是富裕人家,大不了買菜吃嘛?!?/br> 蕭元寶聽著田坎下的旱地里傳來陰陽怪氣的嘀咕聲,他偏過腦袋瞅了一眼。 “徐伯伯家要賣菜了嗎?” 地里的徐老漢揚起頭:“我甚么時候說要賣菜了?!?/br> “既是不做賣菜的營生,那管旁人買不買菜吃,左右是又照顧不了你的生意?!?/br> 蕭元寶斜祁眼睛:“清閑的咧?!?/br> “嘿!你這哥兒,蕭家當真是個個都兇得很吶!” 蕭元寶道:“兇的還沒來咧。我這要是就兇了,那我爹要是來了徐伯伯還敢張口呀?!?/br> 徐老漢辯不過蕭元寶,便只能道:“你嘴巴這般厲害,往后看誰家敢要你!” “徐伯伯果然是清閑咧,還cao心村鄰的婚事?!?/br> 蕭元寶沒客氣道:“徐伯伯還是cao心自家的哥兒去吧?!?/br> 他自家里還有個哥兒二十的年紀上了,一直還沒說上人家,媒人都去求了幾回了,也沒個結果。 養在家里頭一年高過一年的婚稅,真是愁死個人。 這朝倒是叫個小娃子拿著說了。 他使了個怪眼,說不過蕭元寶,便假裝瞧不見人,狠狠的將地里的雜草鋤了去,不再與蕭元寶搭腔。 田懇道:“上回徐老漢便生事,他還怨著俺挑走了原本他挑的糞,哥兒別跟他一般見識?!?/br> “我聽哥哥說他生事了,瞧事情都過去多久了,他還記恨著咱家呢?!?/br> 蕭元寶道:“一個村子恁多人戶,圣人來都做不得教人人都歡喜。他不與咱客氣,我干甚與他好臉,時日長了,他還以為咱家好欺負?!?/br> 他笑著與田懇道:“咱把地種好,讓果菜長得又壯又多,氣死他們去?!?/br> 田懇也笑起來:“噯!這事兒好!” 過了兩日,方二姐兒帶了張帖子來了家里頭。 說是這開了春,天氣也暖和了,花草長起來,果菜也比冬日里頭多,明家二公子邀蕭元寶到家里頭去做客。 還單就只邀了他去。 “你與他若是說談得來,去耍一趟便是?!?/br> 蕭元寶拿著帖子去問祁北南的意思,得他如此告知:“也并非頭一回前去?!?/br> 他心里是有些想前去的,見祁北南不反對,便道:“左右邀我的日子是哥哥去城里考試的那兩日,我去了,還能上哥哥住的客棧尋你?!?/br> 祁北南道:“可以?!?/br> 蕭元寶有些犯愁:“只是我這回前去不能又空著手吧,上回明二哥兒送了好些東西呢?!?/br> 可是他又不知送人甚么合適,與這般人家結交就是煩惱,若尋常人戶,他送個小荷包,兩條發帶,幾根好看的絲線都能拿得出手。 但明家那般家業下,人甚么沒有,甚么又是沒見過的。 祁北南道:“既是平等交友,那確是當帶些禮物前去?!?/br> “明家富裕,未有短缺的,便是有,也不是你能給得上的。如此這般,只能從心意上下功夫,他們當也看心意?!?/br> 蕭元寶想了想:“那我自個兒去準備吧?!?/br> 不能什麼都賴著哥哥給他出主意,眼瞅著府試就在眼前了。 又去了幾日,入了四月,祁北南去了縣上府試。 這回只考三場,兩日就能考畢。 祁北南還是頭一日進城住客棧,不過這回只需住兩個晚上。 少去一夜,包袱都小得多了。 四月里頭暖和的天氣,前去考試,最是舒坦。 考場上有兩顆積年老桃樹,估摸正是長新葉的時候,答罷了題,瞧瞧花樹也是好的。 比二月上的什么都光禿禿的時候強得多。 隔日,一大早蕭元寶也將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的,提著個食盒,帶了帖兒前去明家赴約。 四月的光景,明家比冬月可更漂亮了許多。 長廊外大園子里頭養的恁許多的花,悉數都開了。 碗口大小的芍藥,精致小巧的迎春海棠,潔白的山茶花……蕭元寶挽著食盒,仿佛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進了園子便能嗅到一陣外頭沒有的花開氣味,這許多的花朵,不能說好聞,但在春日陽光下有股春天的味道。 欣欣向榮,教人瞧見了很歡喜。 “寶哥兒!你可來了!” 蕭元寶正瞧那許多的花瞧得出神,便叫一道歡喜的聲音打斷了去。 他一個激靈,便見著明觀鑫快步過來。 “早就想邀你來家里耍了,不過過年那倆月家里頭迎來送往的最是忙碌。好不易到了二月頭,我哥哥又要下場,爹不教家里頭招待客?!?/br> 明觀鑫癟著嘴道:“瞧這一拖,就都四月光景里了?!?/br> 蕭元寶看著圓潤的明觀鑫,覺著他又好似胖了一點,當是正月里頭吃得好。 “那你哥哥童考下場可還順利?” 明觀鑫聳了聳肩:“若是過了縣試,這朝也該府試了。這不,別人下考場,他被關書房了嘛?!?/br> 蕭元寶抿著嘴巴,睜大了些眼睛:“這你也告訴我,不給你哥哥留些顏面呀?!?/br> 明觀鑫噗嗤笑出來:“我哥哥那就是別人嘴巴里說的紈绔子弟,他才不會覺得教爹爹關書房思過是甚么丟人的事情呢?!?/br> “哎呀,光說我那倒霉哥哥作甚,你好不易從鄉下來一回?!?/br> 蕭元寶見此連忙將自己準備的食盒拿給明觀鑫:“鄉下也沒甚么好東西,這是我給你帶的一點吃食?!?/br> “你瞧你,來就來,還帶甚么吃的呀?!?/br> 明觀鑫說是如此說,可聽見是吃食,還是一把就接了過去。 兩人進到寶珠閣,明觀鑫便將鞋兒一蹬,拉著蕭元寶爬到了軟榻上。 他迫不及待的將那灰撲撲的素竹食盒打開,眼睛亮堂起來。 “上回你不是說喜歡吃筍嘛,這開春山里的竹林生了筍子,我就挖來做了些筍子菜,你瞧瞧吃不吃得慣?!?/br> 蕭元寶道:“我還在學手藝,菜也就姑且燒得熟,不教人吃了跑茅房?!?/br> 這時節上,山里有大顆肥壯的毛竹春筍,有才冒頭的苦竹筍,還有脆甜的雷竹筍。 他都摘了些新鮮的回來,昨兒夜里過了水,酸泡了苦竹筍和雷竹筍,今早再用麻油料子涼拌了一道。 春筍則是配了蒜苗香炒的,他先前與明觀鑫說談過,得知他吃得臘rou,這才做了炒菜。 外在除了這些,又還帶了早前做得糟辣筍子。 七七八八的,裝了一整食盒。 “本是還能做雪菜苦筍湯的,很是開胃清爽,只是我坐牛車來,怕半道上給撒了?!?/br> “還有五六月間長的水竹筍,我帶了些去年曬干的來,你要想吃叫灶上與你做?!?/br> 明觀鑫瞧著一碟碟的筍子菜,忍不得吩咐下人取來筷子嘗了嘗。 炒的筍還有點溫,不如剛炒出來的香,可味道卻還是饞人,他一連吃了兩塊炒筍罷了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