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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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北南低頭,見蕭元寶苦著一張小臉兒,都憋上氣了,連忙矮身將他抱了起來。 蕭元寶這朝才大大的呼喘了兩口氣,空氣新鮮多了。 祁北南道:“再等一會兒,到了時辰就有官差拿著紅榜出來了?!?/br> 蕭元寶嗯了一聲。 身側的趙光宗也時不時的墊墊腳,他心頭捏著把汗。 雖心中覺得此次考得尚且不錯,可那也不過自我感受,究竟如何,還得看榜。 心中毛焦火辣著,周遭的嘈雜聲音也都給摒棄了去。 “這不是趙三郎么,也來湊熱鬧瞧榜?!?/br> 耳邊上忽的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趙光宗詫異偏頭,瞥見張面孔心口潛意識的一縮:“陳、陳夫子……” 蕭元寶聽見動靜也瞧了去。 見著人眉頭立馬蹙了起來,偏過腦袋在祁北南耳邊小聲道:“是那個壞伯伯!” 祁北南挑起眸子,只見那許久不見的老朽頭也來瞧榜了。 著身藍衫,負起一雙手,不甚和善的覷了趙光宗一眼。 他嘲諷道:“我只當你這般絲毫不懂得尊師之人,早已回鄉繼承外祖和爹娘老子的業,學起殺豬種菜來了。渾然忘卻了讀的書寫的字,倒不想竟是還記得童考放榜之日啊?!?/br> 趙光宗暗暗深吸了口氣,心中不斷提醒自己往事已逝。 眼下已不再陳夫子手底下讀書,再不必在他跟前畏畏縮縮。 他正了正身子,朗聲道:“學生不才,過了縣試,幸得府試,此番前來觀榜?!?/br> 祁北南見趙光宗如此,心下松了口氣,他就是怕趙光宗還蜷縮在陳夫子的打壓之中還抽不出身來,見他已然敢張口辯駁,不免欣慰,便未開口護他。 陳夫子微側頭,老眼中狐疑:“你過了縣試?” 趙光宗道:“科考這般事務,怎能說笑做假?!?/br> 陳夫子臉上的rou抽了抽,有些不信:“你這般天資,能過縣試,也算是祖墳冒青煙了?!?/br> 趙光宗道:“祖墳冒青煙也是冒在錯道上及時調頭了,否則不知還要耽誤到何時?!?/br> 陳夫子知他意有所指,冷掃了過去。 “你且勿驕傲,府試方才見真章,便憑你那點文采……” 他話未說完,只輕蔑的搖了搖頭。 縣試僥幸通過也不是不無可能,可趙光宗沒有夫子教授,便是自閉門鉚足了吃奶的勁兒,想過府試,除非他有真人神仙庇佑~ “紅榜來了!” 陳夫子思緒未斂,聽聞榜來了,連忙也盯向了布榜欄。 人群一陣sao亂,不過須臾,便炸出歡愉大笑聲,又有悲愴自責聲,嘆息聲……諸多聲音混雜交織在一處。 蕭元寶眼睛尖,一下子從祁北南的懷里躥直了些,抬手指向紅榜:“趙三哥哥的名字!趙三哥哥的名字在上頭!” 陳夫子聽見聲音被震了一下,偏頭瞅見蕭元寶,覺得怪是眼熟。 見他被抱著,甩了甩袖子:“小小幼子識得甚么字?!?/br> 蕭元寶豎起眉毛瞪了陳夫子一眼,辯道:“第九個就是趙,光,宗三個字?!?/br> 他將趙光宗名字咬得慢,雖還不會默寫出來,可是日日認字,去年底就已經識得這字了,怎么會看錯。 陳夫子連忙往前湊走近了些去,紅榜黑字,還真有趙光宗的名兒。 他的眼一時都給呆滯住了去:“第九……第九……” 旋即立馬又再將榜單仔仔細細的搜羅了一遍。 趙光宗歡喜得一把攥住了祁北南的手:“我上榜了,我真的上榜了!” 他心中懼未入榜,先從末尾上往前看去,越是往前心頭越是沒底。 而蕭元寶自前往后瞧,有些字還不識得,趙光宗的名字他認得,反倒是更醒目了些,兩眼就掃到了,自比他先定下結果。 趙光宗聽見蕭元寶的呼聲原還不信,自尋去,確切的看見了自己的名兒,這般才激動的喊出來。 祁北南也笑起來,他連道:“我且求你別晃蕩我了,當心把小寶拽下來?!?/br> 蕭元寶也咯咯笑了起來。 趙光宗不好意思的收了手,雙頰發熱:“快快回去把消息告訴我爹娘去,他們定然也等得心急!” “第九,我竟然能入前十!這般好消息,他們曉得了必然也歡喜!” “是矣,這朝穩妥了?!?/br> 祁北南道:“回去吧?!?/br> 三人有說有笑的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待著陳夫子把榜單來來回回仔仔細細的掃了三遍,獨在尾巴上瞧見一個熟悉的名兒時,連連后退了幾步,像是要中暑一般險些暈了過去。 這老朽心想連他教的趙光宗都上了榜,其余長進的豈非作答的更好。 誰曉得竟都還不如半道上就辭學而去的趙光宗,他覺得這榜定然有問題。 “陳夫子,您沒事吧?!?/br> 一學生見來瞧榜的陳夫子臉色奇白,連忙攙扶了他一把。 陳夫子氣若游絲:“是誰,誰將那小子收了去教授的~” 學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夫子言的誰?” 趙家這頭等得心焦火辣的,趙里正在村地上望了又望。 心頭安穩不下來,往村口方向瞅去第十二回時,總算是見著了回來的人。 他急匆匆迎著去,步履過快,險些摔進了田里。 “如何?” “中啦!爹?!?/br> 得了這上榜的好消息,趙里正歡喜得天旋地轉,一拍大腿:“我的兒!你怎恁成才!回去扎炮去,爹買了大串炮備著咧!” 當日趙家狠狠的扎了三串鞭炮。 趙里正又是上香,又是去拜祖宗的,張氏也直拿帕子揩著眼睛,一屋子人當真是高興壞了。 出了陳夫子那檔子事,雖是未曾與外頭言,可趙光宗一年多的時間在家里閉門讀書,村里頭難免起些閑言。 說是趙光宗讀書不成才,又言在私塾犯了事兒,教夫子趕了出來云云。 這番上了榜,還考得這般漂亮,不必多言語就能教村里人閉上嘴,還打了那使絆子阻人的陳夫子的臉。 趙里正的腰桿子挺得這么硬的,還數從他爹手上接過里正這一職務那日。 張羅著就要擺席面兒吃,好好的慶賀一番。 這場歡喜事在初夏來臨時變得更為炙熱了些。 趙家足足置了三十桌子流水席,由蔣夫郎掌勺,請了村中人來吃酒。 “恁不過中了個童生,還擺這么多桌子的席,這里正夫婦倆是歡喜傻了不成?!?/br> 莊子上也受了邀,秦氏在莊子上待得悶,便與朱勇賢攜著禮一并來了席上湊熱鬧。 瞧著趙家的陣仗,她忍不得嘀咕。 朱勇賢低聲道:“雖是個童生,可卻是第九咧!往下再用功便能是秀才吃朝廷飯了,甭說村野人家,就是城里能考出秀才的都不多,人能不熱鬧一下?!?/br> 秦氏癟了下嘴,眼兒打轉,巡瞧著平素里與她交好的婦人夫郎可來了沒。 熟人沒瞧見,倒是見著趙里正喜笑顏開的與村中族老,還有些老鄉紳說談著,手上親熱的拉著……拉著祁北南?! 她睜大了眼,確信自己沒瞧錯。 旋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與身側的朱勇賢道:“里正是癡傻了不成,自己兒子上了榜,一個勁兒拉著祁北南那小子作甚?!?/br> “瞧,倒是趙光宗立在一頭。知道的祁北南是外村來的一個小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里正的親兒子咧!” 朱勇賢也覺得詫異,他與秦氏上前打招呼,想去看看怎么個事。 “若沒有小祁指點,我們家那不成器的哪里有這好運氣?!?/br> 趙里正與族老鄉紳熱絡的介紹著祁北南,對他是夸贊不止。 一干族老鄉紳捏著胡子道:“家學淵源吶~” “祁北南自連個童生都沒謀得,還指點著趙三郎中了榜,里正說這些話出來也當真是不怕人笑嘛?!?/br> 秦氏聽了個明白,起了個白眼。 朱勇賢卻心中發驚,旁人不信,可他心底上卻不知覺的信。 且不說趙里正沒必要拿這事兒捧個非親非故的小子,且他與祁北南接觸便察覺出這小郎君有些本事。 祁北南年紀不大,可他身上卻有股教人捉摸不透的沉穩氣韻。 他是接觸過貴人的,總覺著祁北南身上那股子志在必得的氣韻,與那些個貴人身上的很是相適。 單靠著拿他爹的手札便能指點著趙光宗中童生,若他過了孝期下場,豈非信手拈來。 他胸口高高的起伏了一下,幸而是不曾與這小郎君成大過節。 祁北南又還能屈能伸,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朱勇賢暗扯了下秦氏的衣擺,警示道:“你且對這祁小郎君客氣些,他不簡單,不是你能應付的,莫再起甚么齟齬,到時候我也保不得你?!?/br> 言罷,他笑迎了上去:“趙里正,恭喜恭喜!” “祁小郎君,我可聽到了你的好本事,深藏不露??!” 祁北南道:“里正抬愛,我哪有那般神通,不過是贈書之誼罷了?!?/br> 秦氏瞅著逢迎拍馬的朱勇賢,氣扯了下手頭上捏著揩汗的帕子,她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想走去空桌兒上坐著剝吃點果子去,轉眸卻見著了灶那頭的蕭元寶。 小崽子端著張小臉兒,同貼著灶屋墻壁搭起的切菜臺上一排溜兒的切菜夫郎娘子傳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