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85節
想了想,她又補道:“便是我一時半會兒不明白,我長了嘴巴也會問的。裴子玉……咳,殿下,殿下他教過我,說我不用事事都會,只要學會用人,照樣能把事辦好?!?/br> “對,你讓劉嬤嬤陪我一起,她從前跟著您一起盤賬清點的,她肯定了解情況?!?/br> “還有jiejie,jiejie是生意人,貨好貨壞一眼就能看出來……” “清點糧草應當不會特別難?最主要是細心謹慎吧?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我們三人一道去,這您總能放心吧?” 劉嬤嬤、明娓:“……” 好嘛,忽然就被征用了。 肅王妃則是驚愕又動容地看著面前的小女兒,一時半會兒還有些不敢相信,那個一向在父母兄姐庇佑下長大的小姑娘,如今竟能站出來,替她分憂解難了。 回想過去這一年,因著是一路游山玩水地回來,是以在她心目中,女兒還是那個只知吃喝玩樂、不諳世事的小娘子。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女兒長大了,懂事了,也能扛事了。 肅王妃心下欣慰的同時,仍有些遲疑—— 雖說明婳口口聲聲說建了個積善堂,但肅王妃總覺著她是鬧著玩,對她的實際能力仍存在一定疑慮。 還是劉嬤嬤提醒道:“夫人,兩位娘子快滿十八了,當年您接手王府時,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呢?!?/br> 言下之意,孩子們大了,不好再當孩子看了。 這么一說,肅王妃也恍惚記起她的十八歲。 只她自幼孤苦,寄人籬下,比兩個女兒心性要早熟穩重許多。 “罷了?!?/br> 肅王妃頷首,看向姐妹倆:“你們和劉嬤嬤一道去,須得對著單子,仔細仔細再仔細!須知那關系著萬千將士們的性命,容不得半點缺漏作假,明白嗎?” 明娓也沒想到突然就接了個差事,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明婳則是一口應下,還舉著手信誓旦旦:“阿娘放心,女兒一定瞪大眼睛,鉚足精神,絕不錯漏半分!” 畢竟前線有她的父親、哥哥,還有…… 裴璉裴子玉。 第100章 【100】 【100】 邊境八十里外, 北庭軍大營。 草原夜色如墨,星河璀璨。 可惜這樣好的景色,在這戰火紛飛的時節, 無人欣賞。 “這也不行, 那也不行, 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我父親被他們困死在那石頭城里么!” 副帳里,謝明霽一拳砸在鋪著牛皮地圖的長案上,黧黑面龐一片狠厲:“那個斛律邪擺明就是要置我父親于死地, 瘋子,真是個瘋子!” 為了誘肅王上鉤, 甚至不惜拿一整座城池的突厥百姓當做誘餌。 就這樣卑鄙陰狠、不擇手段的小人, 東突厥竟然還奉作國師? “我看老莫鐸也是瘋了, 這斛律邪就是條毒蛇,他重用此等jian臣, 便是贏了這場仗, 也必定失了民心!” 謝明霽罵罵咧咧的,可是罵完之后,一想到肅王與兩千精兵還困在石頭城里, 且父親傷勢不明,他這心里便百蟻噬心般, 煎熬得想要殺人:“不行, 哪怕是豁出我這條命, 我也得將父親帶回去?!?/br> 不然母親得多難過。 兩個meimei肯定也要傷心死了。 “子策, 你明知這是斛律邪的jian計, 若是此刻貿然沖去, 豈非正中他下懷?” 裴璉負手站在沙盤前,冷白的皮膚黑了些許, 愈發顯得下頜線條嶙峋:“關心則亂,現下最需要的是冷靜?!?/br> 親歷戰場,見證廝殺,的確是磨練心性最殘酷也是最快的辦法,男人年輕的面龐并無多少神情,眉宇間卻縈繞著一陣威嚴肅殺之氣。 謝明霽抬起眼,看著太子沉肅的面龐,深深吐了兩口氣,才道:“我知道要冷靜,也知道那是斛律邪的jian計,可是……那是我的父親啊?!?/br> “肅王也是孤的岳父與師父,孤亦是心焦?!?/br> 裴璉薄唇緊抿,明亮燭火下兩道濃眉也擰得很緊:“但帶兵硬碰硬,絕不可取??偛荒転榱司让C王一人,便讓數以萬計的將士白白送死,他們也是人,也有父母妻兒、兄弟姐妹……” 謝明霽豈不明白這點,正是明白,所以愈發痛苦。 他捂著腦袋,嗓音嘶?。骸澳窃趺崔k?難道就看著父親困死在城中嗎?若真是如此,我這輩子都無顏回去見我母親和meimei們?!?/br> 看著困獸般的謝明霽,裴璉垂眼,再次看向那沙盤。 良久,他道:“既然斛律邪能拿一城的百姓作為誘餌,我們也能拿出足夠的誘餌,調虎離山,轉移注意?!?/br> 謝明霽一怔,迷茫抬頭:“誘餌?我們有何誘餌?” 如今北庭軍的大部隊已經進入東突厥的地盤,除非撤兵求和,謝明霽實在想不到有什么能誘惑到東突厥。 “子策以為,大淵唯一儲君的性命,可足夠為餌?” “……!” 迎上火光下那雙黑黢黢的鳳眸,謝明霽心頭猛跳,難以置信:“殿下,殿下的意思是……” 裴璉點頭:“是,孤愿以身為餌,與你兵分兩路,引開那斛律邪?!?/br> “不行!” 謝明霽幾乎想都沒想便拒絕了:“這太危險了,絕對不行。您若有個閃失,我們全家萬死都不足以謝罪?!?/br> 雖然謝明霽很想救父親,但在大局面前,他還是理智的。 “殿下有這份心,我感激不盡。但若是我父親在這,他也一定不會答應讓您以身犯險?!敝x明霽搖頭:“還請殿下隱藏好自己的身份,珍重自身?!?/br> 裴璉知道他的身份特殊,也知這一路上肅王父子對他的刻意保護,但是—— 這幾乎是當下唯一的辦法。 “子策別急著拒絕,先聽聽孤的打算?!?/br> 謝明霽的腦子告訴他:別聽。 身子卻不由自主站起來,走到裴璉身旁。 裴璉抬手指點沙盤,將他的計劃娓娓道來。 謝明霽聽著聽著,面色微松,炯炯盯著裴璉所指的那兩條路線…… 這個方法,理論上是很可行。 但實際cao作起來,存在著太多的未知數,若換做旁人做誘餌,或是他自身做誘餌,謝明霽定然毫不猶豫點頭。 可,太子為誘餌。 這個誘餌太重,若有半分損傷,對大淵可以說是致命的打擊。 便是肅王在,也不會答應,遑論謝明霽。 裴璉卻是目光灼灼看向他:“正因孤身份貴重、不容損失,對東突厥而言,誘惑就更大。他們若知道孤僅帶三千兵馬趕回北庭,舍得錯過這個機會嗎?” 不舍得。 絕對不舍得。 哪怕猜到有詐,但在絕對誘惑面前,人總是會抱著賭徒心態。 “兵者,詭道也?!?/br> 裴璉不疾不徐撩起眼皮:“用兵之道,子策兄應該比孤更擅長?!?/br> 謝明霽自是擅長。 只是這砝碼,太重了。 于肅王府、于隴西謝氏、于大淵朝,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謝明霽的喉嚨干啞得都要冒火,艱澀開口:“殿下,您身份貴重……” “肅王于公,乃我國之重器,為國為民戍邊半生,勞苦功高。于私,他是孤的岳父,這半年來悉心教導,亦父亦師。且二十多年前,若非他不顧安危救下父皇,我父皇早已凍死在北庭的雪原,又哪有今日的孤?!?/br> 裴璉看向謝明霽,神色鄭重:“孤對肅王的敬重,足愿為之 涉險?!?/br> 謝明霽被那雙凜然堅定的黑眸攝住般,胸口一陣激蕩,眼眶也不禁紅了,“殿下……” 他喉頭哽著,而后掀袍,朝面前的年輕太子跪下:“殿下大義,謝明霽沒齒難忘?!?/br> “子策這是作甚,快起?!迸岘I一把托住謝明霽。 謝明霽被他拽起,眼睛仍是紅的:“子玉,日后便是做不成妹婿,你也是我的兄弟,一輩子的親兄弟!” 裴璉微怔,而后薄唇輕勾:“那孤還是更想做你妹婿?!?/br> 謝明霽破涕為笑,抬手抹了把臉,道:“那等打了勝戰回家,我定幫你與婳婳多說好話!” 裴璉微笑:“有舅兄這話,孤就放心了?!?/br> 既已確定這計劃,二人又商議起具體安排。 直至夜深,謝明霽方才起身告退。 臨走時,他忽然想到什么,停步問裴璉:“殿下此番愿舍身救我父親,公心更多,還是私心?” 裴璉怔了一怔,才道,“私心?!?/br> 稍頓,又道:“失去父母的孩子,會很可憐?!?/br> 謝明霽將這話在心里咀嚼了兩遍,再看裴璉,目光愈發復雜。 多的話也沒再說,只再次抬袖朝他一拜,離開帳中。 帳門逶逶垂下,裴璉轉身回到桌邊。 油燈悄然散發著昏黃光芒,他側坐著,從懷中拿出那枚裝著平安符的小巧香囊。 兩根長指細細摩挲著那并不精致的刺繡,腦海中卻浮現元宵夜里,那雙在漫天焰火里分外明亮的烏眸。 若是肅王有事,那雙眼睛定然又要淌落淚珠兒,哭到紅腫。 可若是他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