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78節
“這也太不要臉了!” 明婳也氣得重重拍了下桌子,柳眉緊擰:“這是把我們大淵當冤大頭嗎?那個東突厥賊喊捉賊,明明是他們先派人來刺殺你,竟還倒打一耙,說我們報復他們?我看他們那個使者就是壞事做多了,被雷給劈死的!” “還有那個西突厥,簡直是白眼狼!這八年來雙方和平相處,開設榷場,互通有無,各取所需,這不好嗎?吃飽了撐著非得跟東突厥人一起訛詐!看來jiejie說得對,突厥人沒一個好東西!” 新仇加舊恨,明婳越想越覺得可氣,攥拳恨恨道:“果然不能對他們心慈手軟,最好一次全滅了,才能杜絕后患?!?/br> 裴璉見她氣鼓鼓的模樣,濃眉輕挑:“這話可不像你會說的?!?/br> 明婳抬頭:“嗯?” 裴璉道:“你一直是個心軟之人?!?/br> 明婳怔了下,而后肅容道:“我是心軟,卻也要分人?!?/br> “在戰場之上對敵人手軟,便是對我們自己人殘忍。再說了,我們大淵天朝上國,一向是以和為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如今是他們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上趕著要挑事,這要是不打回去,真當我們是膿包冤大頭呢?” “打,肯定要打!最好能一次摘了那吉栵可汗的腦袋!那家伙壞得很,殺了我們好多將士!我父親和軍營里的叔叔伯伯們提到他,都恨得牙癢癢呢?!?/br> 明婳斗志昂揚地說了一通,忽又想到什么,看向裴璉:“若是起了戰火,你是不是得回長安了?” 裴璉抿唇不語。 明婳見狀,還有什么不懂。 她稍斂情緒,垂睫點了點頭:“是了,你為儲君,打仗這樣大的事,你是得回去幫襯陛下。何況真打仗了,邊境也不安全,還是待在長安更穩妥些……” “明婳?!?/br> 裴璉喚了聲,握著她的手也攥得更緊:“你當真不愿再給孤一次機會,隨孤回長安?” 雪天寒冽的空氣里,似有梅香幽幽。 迎著男人幽深而專注的目光,明婳忽的想到昨日jiejie說的—— 「你個傻子,你的藥水已經顯靈了,還不趕緊抓住?!?/br> 裴璉也與她說,「我的心已經在你手中了?!?/br> 他的心。 裴子玉的真心。 可是,人的真心能維持多久呢? 萬一他變了心,她該怎么辦? jiejie說的對,賭真心實在太難了,或許走到今日,便是他們這段姻緣最好的結果吧。 “我不回長安了?!?/br> 明婳將手從男人溫暖的掌心抽了出來,她看著他,神情平和:“我的家在北庭,我的爹爹阿娘、哥哥jiejie都在北庭,若是太平時候,倒也無所謂。但戰事將起,我想陪著他們?!?/br> “裴子玉,你回長安吧,那里是你的家,有你的親人,有你的朝廷?!?/br> “你與我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因著一封圣旨才捆綁在一起,而今緣分盡了,塵歸塵,土歸土,你我也該回到各自正確的道上了?!?/br> 望著空落落的掌心,裴璉的心好似也空了一塊。 再看明婳起身離去的嬌娜背影,胸間又好似被什么沉沉堵住。 這種又空又堵的矛盾滋味宛若一把拉扯的鋸,一下又一下鋸著心臟,血rou綻開,鮮血淋漓。 直到那抹鮮亮身影徹底消失在茫茫大雪中,他獨坐亭中,冷白臉龐無波無瀾,渾身的血液卻像是被這刺骨的風雪凍住一般,冰冷、麻木、迷惘、困頓,以及—— 雪落進心底,濕漉漉的凄冷,與無邊的孤寂。 第096章 【96】 【96】 因著戰火將起, 永熙二十六年的這個年節過得并不熱鬧。 若只是東突厥作亂,河北道的兵將足夠對付,可現下西突厥也跟著作妖, 肅王這邊不可避免要領兵平亂。 肅王妃為此惆悵不已:“這才安生幾年啊, 如何又要起戰火了?這一日日的不是戎狄就是突厥, 怎就不能叫能消停些?!?/br> 這世上多數人都在祈求和平,卻總是免不了人性貪婪,挑起戰亂。 肅王深知武將家眷雖不上戰場, 但她們的堅守與憂心,不比沙場上浴血奮戰的將士們輕松。 是以將妻子擁在懷中, 溫聲寬慰:“離開春少說還有兩月, 何必現下就開始煩憂?且今年的雪下得這樣好, 瑞雪兆豐年,明年出征定能連連大勝, 早日凱旋?!?/br> 肅王妃能說什么呢, 丈夫是軍人,保家衛國是他的職責,她便是有千萬個不舍, 總不能攔著不讓他去。 唯一能做的,便是替他守好后方, 叫他能安心無憂、全力以赴地上戰場拼殺。 從前只擔心丈夫, 得知今年肅王有意將長子也帶去遠征, 肅王妃一顆心突突跳得更快。 她捂著胸口, 蹙眉道:“阿狼還未成親, 這次非得帶去嗎?!?/br> 肅王知道她的擔憂, 思忖片刻,道:“或給他房里添個丫頭?” 世家子弟往往十三四歲通精后, 房里便會安排丫頭幫郎君們通曉人事,免得他們在外頭眠花宿柳,沉迷酒色。 肅王是在兒子十五歲的夏日,見著他在河里與將士們沖涼,才意識到兒子長大了。 那時他便與妻子商量,看看要不要安排個丫頭,免得和軍營里那些大老粗去外頭瞎混。 肅王妃也沒想到兒子竟然一眨眼就這么大了,在她心里,兒子還是個什么不懂的小豆丁。 夫妻倆琢磨過后,肅王妃物色了三個容貌嬌美、身世清白的丫頭,送去給兒子選。 哪知謝明霽一個都不要,梗著脖子道:“阿娘還是等過幾年,給我正經相看一位妻子吧?!?/br> 肅王妃納罕,只當他是在她面前裝老實。 回頭肅王尋到兒子,來了場男人間的對話。 肅王:“你母親給你挑的三個,你當真一個都不要?” 謝明霽:“不要?!?/br> 肅王沉吟,問:“你血氣方剛,每日又在軍營里聽那些大老粗說些不著調的葷話,你就不想?” 謝明霽一張黧黑的臉登時紅了,低頭半晌,才小聲哼唧:“想是想的?!?/br> 血氣方剛的年紀,每日晨起都支得老高,怎能不想。 肅王:“既然想,為何不要?” “若是現下收了丫頭,等妻子進門,丫頭傷心,妻子也傷心,那何必呢?!?/br> 謝明霽道:“父親與母親還是給我物色一位好妻子吧,等她進門,我就像父親守著母親一般,一輩子也守著她一人過?!?/br> 為人父母的恩愛情深,做兒女的看在眼里,自也耳濡目染,對未來姻緣也抱有十足十的期待。 肅王聽到兒子這話,心頭甚慰,卻也不忘提醒:“盲婚啞嫁,想要碰上心意相通的伴,實屬不易。我與你母親會幫你留心著,只你自己若是遇上心儀之人,也別藏著掖著,記得來與我們說?!?/br> “兒子省得?!敝x明霽應下。 這一應就過去整整八年,而今謝明霽二十有三,還是老光棍一條。 肅王妃開始愁了:“等不及叫他自己找了,明日初一,定有許多人家登門拜年,明日我便給他仔細挑一個!在他出門前,給他定下來,等你們打仗回來便完婚?!?/br> 說到這又有些后悔,“早知今年便不去長安,或是給他定下了婚事再去,沒準這會兒媳婦肚里都有喜信了?!?/br> 孩子多,個個都是心肝rou,嫁了的愁沒嫁的也愁,真真是cao不完的心。 這邊廂夫妻倆在發愁兒女婚事,花廳庭燎處,年輕的兒郎小娘子們圍坐著守歲。 裴璉與謝明霽坐在桌邊喝酒,明婳自是與明娓窩在一起,邊磕瓜子邊聊天。 “你真決定不回長安,留在北庭了?” 明娓擠在明婳身旁,與她咬耳朵:“我看這些時日,太子殿下消瘦不少,你就半點不心疼?” 明婳聞言,朝酒桌旁那道蕭蕭肅肅的月白色身影瞥去,光從側面看,也能瞧出的確清減不少。 “又不是不給他吃喝,他自己不多吃,瘦了能怪誰?!?/br> 明婳垂下眼,剝著掌心的瓜子仁,咕噥道:“而且不是jiejie你說的嘛,心疼男人要倒霉,既已決定要與他分開,何必再黏黏糊糊,徒叫人誤會?!?/br> 明娓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像是看到什么稀罕物似的,嘖嘖稱奇:“不得了,從前怎么教怎么罵,你這腦子里就一根筋脈通月老,說破嘴皮子也聽不進。而今成過一次婚,親身經歷了一回情愛,當真是喝了孟婆湯似脫胎換骨了?嗯,可見紙上得來終覺淺,得知此事要躬行?!?/br> 明婳聽出這話中揶揄,握拳錘向明娓,笑嗔道:“jiejie!” 明娓笑了笑,也適可而止,沒再繼續打趣,只摟著明婳的肩膀,笑瞇瞇與她說起去波斯遇到的一些趣事—— 其中提得最多的,莫過于一個欠她一條命的俏和尚。 “那和尚啊,原是伽師彌羅國的王子,據說他一出生便有佛光顯現,手指也掐成佛印狀,三歲能背經,五歲能講經,八歲便能譯經了,你就說玄不玄乎!” “哇,這么厲害,真的假的?” “反正他的侍從們都是這樣吹他的,我可不信。但他長得實在俊,眼睛還是那種貓眼兒似的,透著深藍色,特別好看……我也是看他長得好看,才愿意花銀錢買貴價藥材將他救回來,但凡他長得丑點,我可不救……” 姐妹倆聊得不亦樂乎,時不時有歡聲笑語飄到酒桌這邊。 謝明霽單手撐著下頜,往榻邊那里看了眼,醉酒的臉龐掛著笑意:“她們倆真好啊?!?/br> 裴璉聞言,也回頭看了眼。 也不知明娓與明婳說了什么,明婳一只手掩唇,兩只烏黑眼珠子瞪得溜圓,一副好奇又害羞的驚愕模樣。 除夕夜輝煌明亮的燭光下,那嬌美的眉眼間是掩不住的笑意,自在又放松。 “是,真好?!?/br> 裴璉端起手中酒杯,一飲而盡,再次擱下,視線又不自覺地落向那道柿子紅的明艷身影。 光陰似箭,又是一年除夕至。 他還記得去歲除夕,為了陪她過年,他日夜兼程趕回幽都縣。 那夜的天色漆黑如墨,他風塵仆仆踏進那溫暖馨香的內室,第一眼便見到鋪滿柔軟錦緞的搖椅上躺著一只小醉貓。 那只小醉貓還扯著他的袍子,迷迷糊糊把他當做狐貍精。 而那夜,他也抱著她,做了許多狐貍精會做的事。 嬌妻在懷,溫香軟玉,當時只道是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