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29節
- 接下來幾日,明婳除了每日早晚都會去給裴璉喂藥,其余時間都待在她的房間,或是帶上暗衛和新買的兩個奴隸出門閑逛,再不像往常那般一有空就黏在他身旁。 裴璉自然也察覺出妻子的這份變化。 有時他也會懷疑,她是否還在為那夜的事生氣。 盡管她嘴上說著沒氣,但鄭禹說過,小娘子大都口是心非,而且特別愛讓男人去猜。 猜著了皆大歡喜,猜不著便有的鬧。 可她每日給他喂藥十分認真,而且每回見到戴太醫,都會第一時間關心他的傷勢,簡直比太醫還要期待他好轉。 這份殷勤關懷,就連戴太醫都止不住與他感慨:“家有賢妻如斯,夫復何求,陛下當真是為您聘了位佳婦?!?/br> 賢妻,佳婦。 細想這大半年的相處,她的確有許多出乎他預料的優點,與他最初的印象大為不同。 雖說有時還是不夠穩重,也愛為些小事鬧脾氣,但都是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他也愿哄上一哄,權當夫妻閨房之樂。 且就近幾日她的一言一行來看,好似也成熟不少,愈發的穩重端莊。 裴璉暗暗告誡自己,也不能對她太過苛刻,總不能既要她嬌俏粘人,又要她端莊持重。 這世上之事,總是有失必有得。 她能成長,為人夫者,該當欣慰。 只這份欣慰之心,并未持續太久。 一眨眼,距醉仙閣那場鴻門宴已過去了七日。 這日傍晚,戴太醫像往常一樣給裴璉換藥,明婳卻并未避開。 她就站在旁邊,看著戴太醫拆繃帶,清理創口和敷料。 這是明婳第一次清楚而直觀地看到裴璉的傷口。 拳頭大小,橫豎兩道長切口,中間是道深深的洞疤。 雖說精心休養了七日,傷口不再血腥可怖,但光看著這鮮紅的洞疤和豎橫兩道切口,也能想象那日的暗器陷得有多深。 戴太醫不愧是永熙帝欽點的伴駕御醫,若換做尋常御醫,離心臟這么近,怕是都不敢輕易下刀。 明婳感慨的同時,又涌上一種難以克制的難過。 沒辦法,還是有點喜歡裴子玉。 一看到他這傷,再想到他那夜差點就沒了命,心底就好似下起一場連綿無盡的梅雨,悶熱、潮濕,又彌漫著酸澀的惆悵。 她也很討厭自己這樣。 可她沒辦法。 謝明婳就是謝明婳,無法真正變成一個狠心涼薄之人。 “傷口恢復得很不錯?!?/br> 戴太醫滿意地捋須:“已經在長新rou了,之后在船上好好修養,待抵達長安,應當就痊愈了?!?/br> 裴璉輕嗯了聲,一抬眼,便看到明婳怔怔盯著他傷處。 那雙烏眸,清凌凌,霧蒙蒙,好似江南氤氳的煙雨,噙著無盡的憂愁。 忽的,他的心底也泛起一層潮濕。 “太醫說了,恢復得很好,你不必擔心?!迸岘I溫聲道。 明婳也晃過神,朝他笑笑:“嗯,沒事就好?!?/br> 戴太醫在旁調藥,看著小倆口這溫情脈脈的一幕,只覺渾身rou麻。 到底是新婚燕爾的年輕人啊。 想他當年和夫人也是這般濃情蜜意、你儂我儂,一晃三十年過去,夫人成了母老虎,親上一口能做噩夢好幾宿。 不過老夫老妻也有老夫老妻的踏實。 也不知分開大半年,老太婆在家可曾記掛他? 在追憶似水年華中,戴太醫給裴璉換好了傷藥,便帶著藥童識趣地退下。 明婳照著往常那般,一勺一勺給裴璉喂著藥。 “明日孤與李昶安將薊州這邊的事都安排好,最遲后日,便能登船返京?!?/br> 明婳心不在焉嗯了聲。 裴璉瞥她一眼,沉吟片刻,又道:“那魏明舟……” 話未說完,便見她執著瓷勺的手一頓,抬眼看來。 裴璉眸色微深,面上卻不顯,繼續道:“鄭禹已查明他與刺殺之事無關,之后孤會安排專人送他回長安?!?/br> “那就好?!泵鲖O眉眼稍舒:“魏郎君本就不是那等jian惡狂妄之輩,莫名其妙卷入這些事里,又被關了這么多天,也算是無妄之災了?!?/br> 前幾次碰面,魏明舟在明婳心中的印象,是個有些唐突但本性不壞的人。 但經過那夜的挺身而出,明婳便覺得他是個赤誠正直、不畏強權的良善之人。 等她回到長安與裴璉順利和離,她定要好好請魏郎君吃一頓大餐,再回北庭。 明婳這邊暢想著和離后的種種安排,裴璉見她一提到魏明舟又魂飛九天,沉臉叩住她的手腕。 明婳陡然回神:“殿下?” “一個覬覦人妻的狂悖之徒,哪就值得你這般贊譽?” 裴璉漆黑的鳳眸幽幽望著她,“你可知那日夜里他貿然出面,說些不知所謂的話,若叫有心人聽去大作文章,你的清譽該何如保全?孤的臉面、皇室的體面又該置于何地?” 也就是薊州地處偏僻,那日席上之人也都被控制住,不曾往外泄露只言片語。 否則當朝太子妃與侯府兒郎有私的謠言,怕是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孤已經不是第一次提醒你,離那姓魏的遠些?!?/br> 裴璉語氣冷肅:“偏你還糊里糊涂,將那人夸成個寶,當真是不知所謂?!?/br> 手腕突然被扼住,本就將明婳嚇了一跳,這劈頭蓋臉又是一頓訓,霎時叫她也有些惱了。 她試圖從他掌心抽出:“你放開?!?/br> 裴璉不為所動。 直到對上她忿忿瞪圓的烏眸,默了默,還是松開。 明婳低頭一看,雪白肌膚明顯有些紅了。 這邊說著怕牽動傷口要她一口口喂藥,那邊卻勁大的一下就把她的手捏紅。 真是個混蛋! 她咬著唇,很想和他吵一架,但許是這幾天的隱忍叫她也練了些耐性,怒意在心頭翻涌了幾番,終是被她壓下去。 她不想和他吵。 萬一吵著吵著,她又繃不住眼淚,那多丟人。 何況事到如今,她也只想與他心平氣和,好聚好散。 明婳閉著眼睛,努力平復著情緒。 裴璉見她沉默不語,略作遲疑,朝她伸手:“孤并非有意弄疼你?!?/br> 指尖還未觸及,明婳便側身躲開。 男人的手僵在空中。 周遭的氣氛也好似凝固住。 明婳只當沒看見般,緩緩掀起眼簾,清靈嗓音也格外平靜:“打從一開始,你就對魏郎君偏見極深。是,他或許是對我有愛慕之心,但我們為數不多的幾次碰面,都是坦坦蕩蕩,從無半分逾矩?!?/br> “你只看到他那日夜里為我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會影響我的清譽。那你為何不想想那時我有多么害怕,那把劍就架在我的脖子上,劍刃那么鋒利,冰涼涼的刺著我的脖子,我腿都發軟,魂都要嚇飛了,恨不得干脆暈過去好了……可就是這個時候,席上那么多人,沒有一個人急著要救我,也沒有一個人為我向那刺客求情,就連你……你啊,裴子玉,我的夫君……就連你也不幫我?!?/br> “你沒有一句安慰,沒有想過與刺客斡旋,你就那樣毫不猶豫的在賬冊與我之間,舍棄了我……” “孤那時只是……” “權宜之計。我知道,你說過了,我后來也看明白了?!?/br> 明婳截斷他的話,指尖緊緊掐著掌心,繼續道:“可那時的我,并不知道這是你們的局啊。那日夜里,就我一個人被瞞在鼓里,糊里糊涂的什么也不知道,被刺客抓住了,便真的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再無明日?!?/br> 那時的眼淚與害怕,是真的。 那時的心碎與絕望,也是真的。 哪怕知道了真相,可那些痛徹心扉的時刻,就能當做沒發生嗎? “所以在你眼里,魏明舟好似是個不知所謂、大放厥詞的攪局者,但于身處局中的我而言,竟然有人愿意為我發聲,甚至愿意用他的命來換我的命……便是沖著這份勇氣和赤誠,來日他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也定會盡力去幫他?!?/br> 明婳明顯看到裴璉沉下的臉色,可那又怎樣呢。 “你既覺得他是個覬覦人妻的登徒子,與我接近,有礙我的清譽,也有損你的體面,那么……” 明婳攥了攥緊拳頭,仰起臉,看向床上的男人:“若我并非你妻,便不會再有這些煩惱了吧?!?/br> 裴璉眸光陡然一暗:“你可知你在說些什么?!?/br> 有了整整七日的思慮與準備,明婳現下也不再像第一回 提和離那般慌張無措。 迎上男人灼灼如炬的注視,她語氣沉靜而堅定:“裴子玉,待回了長安,我們便和離吧?!?/br> 話落,房間里的空氣都好似凍住,森森寒意自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男人俊美的臉龐線條略顯冷硬,嗓音卻仍是淡淡的:“孤說過,別再拿這種事說笑?!?/br> 說笑? 明婳啞然,而后不禁笑了:“你是不是仍覺得我是在與你耍小脾氣,是無理取鬧?” 裴璉凝著她,不語。 明婳見狀,驀地有些怒了,終是忍不住咬牙,低低罵道:“裴子玉,你就是個自負倨傲、不折不扣的大混賬?!?/br> “是,我之前是喜歡你不假,可我也是人,我也有心。若我給你的喜歡,反而成為你用來傷害我的把柄,那我謝明婳也不是那么厚顏卑賤之人,非得上趕著你一人不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