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122節
她看向李昶安:“他到底是怎么受傷的?” 她的眼睛被蒙著,壓根就不知發生了什么。 李昶安道:“殿下擔心太子妃的安危,貿然上前放出袖箭,給了那刺客可趁之機,胸口中了一鏢?!?/br> 那一剎那發生得太快,哪怕李昶安親眼目睹,也難以分清,是太子的袖箭更快,還是那刺客的飛鏢。 總之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等眾人反應過來,便成了現下這情況。 回想那一幕,李昶安看向明婳的神色有些微妙復雜,有心說些什么,又怕逾矩,終是壓回喉嚨,只與明婳說著接下來該如何安排。 李昶安與王瑋一樣,皆是做事縝密,條理清晰的俊才。 明婳聽罷他的論述,一顆懸在腔子里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此時也當真領悟到“人才”的可貴之處,有個賢臣在旁輔佐,實在是叫人安心。 難怪劉備能屈尊降貴、三顧茅廬請諸葛亮出山,這李昶安沒有諸葛亮之才,明婳都覺得他是個指路明燈,幫了大忙。 若真有個像諸葛亮那樣的稀世賢良在野,她若想稱王稱帝,干一番事業,莫說三顧茅廬,跪著捧著也將人請回來,哪怕只是像祖宗一樣供在家里,瞧著都覺得踏實。 感慨間,鄭禹也帶兵前來復命。 得知太子受傷,鄭禹也是大驚失色,急著要去看太子情況。 明婳只吩咐鄭禹先將閣中一干人等皆押送至總兵府,一并軟禁看管。另將整座醉仙閣封鎖,侯勇和阿什蘭的尸體暫時移至側間,待到明日再請仵作前來勘驗。 其余瑣碎雜事,自有李昶安在旁補充。 待到暗衛將戴太醫請來,明婳也離開席上,前往樓上雅間。 鄭禹抬頭,望著那道匆匆離開的纖細身影,凝眉喃喃:“太子妃……好似不大一樣了?!?/br> 李昶安道:“剛從鬼門關上逃過一遭,自是刺激不小?!?/br> 鄭禹動了動嘴唇,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卻也不好過多妄議太子妃,只難以置信感嘆起另一事:“真沒看出來,殿下竟如此在乎太子妃?!?/br> 李昶安畢竟跟在太子身邊的時日少,不太了解東宮倆口子的相處,但想到太子放出袖箭的那一剎,的確是失了平日的穩重,關心則亂了。 “行了?!?/br> 鄭禹拍拍他的肩,掃過閣內一干人等:“先把這些處理了?!?/br> - 整個三樓已被暗衛清場,四周又有重兵把守,鐵桶一般圍得滴水不漏。 明婳到達客房時,戴御醫正在給內室給裴璉治療。 鎏金獸形香爐里燃著淡淡的安神香,卻也掩不住空氣中濃郁的血腥氣。 天璣抱劍守在屏風旁,見著明婳,目光閃躲地低頭行禮:“夫人?!?/br> 明婳自也感受到她與天璣之間那層無形的隔閡。 畢竟阿什蘭拔劍的那刻,天璣若是繼續守著明婳這個太子妃,而非第一時間沖上前保護裴璉,明婳便不會落單,更不會被阿什蘭劫持。 說實話,那把長劍架在脖子的剎那,明婳心底有那么一瞬是怨怪天璣的。 可她也知道,她沒辦法怪天璣。 畢竟無論天璣,還是天璇,她們倆真正的主子,從始至終都是裴璉。 而她,只是主子的夫人,生死關頭,自然要排在主子的安危之后。 若今日守在她身邊的是采月采雁,她倆定是寸步不離地護著自己,而非去護裴璉。 天璣是忠仆,只她忠的不是謝明婳。 壓下心底那點難以言喻的情緒,明婳語氣如常,問:“他情況如何?” 天璣垂眼道:“血已經止住了,御醫已以銀針護住主子心脈,只暗器深陷血rou里,還需費些功夫取出?!?/br> 稍頓,又沉沉補了一句:“鏢上浸了毒,主子才會昏迷不醒?!?/br> 明婳聞言,疲憊的腦子一時有些發怔。 待后知后覺反應過來,腦中也浮現一些血rou模糊的畫面,心口一陣發沉,她嗓音發澀道:“知道了?!?/br> 說著,便轉過身。 天璣錯愕,忍不住出聲:“夫人不進來看看?” 明婳腳步一頓。 看他嗎? 可有什么好看的呢。 看到他躺在床上鮮血淋漓的痛苦模樣,除了叫她心里更難受,還有什么旁的作用? 何況這會兒,她的心里亂的很。 外頭諸般事宜有鄭統領和李主事處理,可她今夜遭受的沖擊和瀕臨崩潰而變得一團糟亂的情緒,無人能幫,只能由她自己來捋。 “我不進去了?!?/br> 明婳微微側過臉,道:“就坐在外間等吧?!?/br> 天璣看著眼前身形嬌小的太子妃,那張一貫笑意盈盈、天真無邪的臉龐,此刻卻是一片蒼 白淡漠。 而她身上那條鵝黃底子繡迎春花兒的襦裙,白日換上時,還笑吟吟與她道:“這顏色鮮嫩明麗,最是應這盎然春日?!?/br> 她眼底也浮現笑意:“是,夫人膚色白,這顏色襯你?!?/br> 可現下,這條新裁的鵝黃襦裙,自頸間到后背是一片大紅血跡,就連太子妃瓷白細膩的肌膚上也沾上血色…… 宛如白壁染瑕。 天璣殺人無數,卻是頭一次覺著鮮血這般刺眼。 太子妃這樣的小娘子,該是天穹之上不染塵埃的皎潔明月,如何能沾上腥膻的血污? 都怪她。 “夫人,奴婢……” “你不必說了?!?/br> 明婳看著天璣顫動的眸光,道:“我知你職責所在,怪不得你?!?/br> 霎那間,天璣只覺心頭被狠狠擊了一拳。 她咬牙,單膝跪下:“是奴婢對不住夫人?!?/br> “沒什么對不住的?!?/br> 明婳垂下眼簾,掩住那份黯色:“你本就是臨時派來照顧我的?!?/br> 倘若今日是采雁采月背主,她定不會輕饒。 但天璣…… 本就不是她的人,自也沒有背主一說。 “你起來吧?!泵鲖O朝她笑了笑:“我實在有些累,沒力氣扶你了?!?/br> 天璣觸及明婳眉眼間的倦意,再看她脖間那道血痕,抿唇起身:“夫人先坐,奴婢給您打水清洗?!?/br> 明婳沒拒絕,自顧自走到外間,待撐著桌子坐下時,喉中不覺發出一聲猶如六十老嫗般的沉沉嘆息。 累,真的很累。 身心俱疲。 若非還等著內室的情況,她只想洗去一身血污,躺回床上蒙住腦袋,踏踏實實先睡上一覺再說。 可她到底放不下內室之人。 哪怕他從始至終將她蒙在鼓里,只將她當做一枚可以任意蒙蔽算計的棋子,她也沒法對他完全置之不理。 再怨再恨,再怒再悲,一切也都等他轉危為安再說。 不知是這夜色太過靜謐的緣故,還是取暗器的確是個很艱難的過程,明婳都去隔壁屋換了身衣服,洗去血污回來,暗器還未取出。 戴御醫兩手是血,額上也滿是汗水,道:“太深了,又靠近心脈,只要再偏一寸,老夫也不必回長安……” 直接找棵樹吊死好了。 明婳聞言,一顆心也揪緊。 有愧疚,有難過,更擔心她就這樣變寡婦。 若真的成了寡婦,和離什么的別想了,回北庭更是天方夜譚,大抵要抱著他的牌位過一輩子了。 “好在那鏢上的毒并非罕見奇毒,老夫隨身備著的丹藥里正好有藥可解,不然就更棘手了?!?/br> 明婳恍神,再看戴太醫,抬袖行了個禮:“戴太醫,請您務必盡力,護他平安?!?/br> “不必太子妃說,微臣也會盡力?!?/br> 戴御醫回禮,又看向明婳脖間纏繞的紗布:“您這是?” 明婳道:“皮rou傷,已讓天璣給我處理了,不礙事?!?/br> 其實很疼,她從小到大膝蓋摔破一點兒油皮,都有一堆仆婦奴婢哄著護著,又是祛疤藥又是玉肌膏。 遑論脖子上的劍傷那樣深,天璣給她上藥粉時,她疼得想掉眼淚。 但內室里的男人傷得比她更重,她不敢哭,怕顯得矯情,只得憋著,裝作沒事。 戴御醫見她面容平靜,便也沒再多問,折身回內室,繼續忙活。 夜愈發深了,闃靜間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看著那一盆盆端出來的血水,明婳坐在榻邊,心下愈沉。 濃重的困意與疲憊籠罩著她,她想睡,卻又不能睡,只能強撐著精神,像桌邊那盞油燈似的一點點苦熬。 天璣道:“夫人,不然您先睡會兒?” 明婳搖頭:“不了,我再等等?!?/br> 天璣看她一眼,見她眉眼間的凝著的擔憂,心下感慨的同時,又暗暗松口氣。 太子妃還是記掛著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