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85節
抱著三弦兒的老爺子被一把推翻在地, 雙丫髻的小姑娘連忙去扶,眼里含著淚:“阿爺,您沒事吧?” 三弦兒跌在地上, 老爺子捂著胸口, 面露痛色, 咳個不停:“咳咳…沒事,我沒事……” “哎喲,這怎么回事?” “怎么一言不合還動起手了?!?/br> 其他客人們紛紛側目, 低聲議論著。 小姑娘憤怒地仰起臉,瞪著茶座上那兩個穿著綢緞袍子的中年男人:“你們憑什么打我阿爺!” 那留著山羊胡子穿藍袍的哼了聲:“是他不識抬舉, 竟來拉扯我的衣袍, 知道我這袍子是什么緞子做的嗎?是你們這些賤手能碰的?” “明明是你先出言不遜, 要……要摸我!” 到底是個小娘子,當眾說出這種話, 一張臉也羞憤地通紅。 哪知山羊胡子聽罷, 非但不慌,反而笑了:“爺那是摸你嗎?爺是看你小小年紀,出來賣唱不容易, 想招呼你來喝杯茶,潤潤嗓?!?/br> “就是?!蓖心莻€大腹便便的胖男人點頭附和道:“這可是西街富源綢緞莊的孫員外, 家財萬貫, 豈會放著后宅如云美妾不摸, 來摸你個一馬平川的黃毛丫頭?好心賞你一杯茶, 反被倒打一耙, 這世道真是好人難當啊?!?/br> “呸, 你們胡說八道!分明……分明就是他抓著我的手,還摸我的腰……” 小姑娘年紀小, 哪受得住這樣的委屈,剛要反駁,老爺子拉著她的袖子,搖頭:“小泥巴,算了?!?/br> “阿爺!明明就是他們的錯!”小姑娘不服,眼里含著淚花兒。 老爺子卻是搖頭,撿起那把磕破了的三弦兒,撐著身子站起來,臉上密布的皺紋仿佛每一條都浸滿無盡的酸楚與苦難。 他牽著小孫女,顫顫巍巍朝那兩茶客鞠了個躬:“客官,小孫女不懂事,多有得罪,小老兒給你們賠罪,方才唱了兩支曲兒,一共六文……” “去去去,擾了我們兄弟喝茶的雅興,竟還敢開口要錢?” 那山羊胡子冷哼道:“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老爺子一聽他們連唱曲兒的錢也不給了,臉色霎時蒼白:“你們……你們怎能如此欺人?” 小姑娘也氣得一張臉通紅,環顧四周:“諸位評評理吧,明明就是他們輕薄在先?!?/br> 周邊茶客紛紛側目,有人看不過眼,勸道:“這一老一小討生活也不容易,就六文錢,又何必為難人家呢?!?/br> “就是,方才小妮兒給你倆唱曲兒,大家也都聽見了,明碼標價,也沒訛你?!?/br> “不干你們的事,我勸你們少管!” 山羊胡子沒好氣地瞪了那些仗義執言的茶客,又招呼著店小二:“你!對,就是你!快過來,把這兩個賤民趕出去!你們胡掌柜是怎么做生意的,什么亂七八糟的人都放進茶館里,這叫我們如何品茗談生意?” 那胖男人也道:“說的是!你們竹里館好歹也是個風雅之地,這些臭賣唱的豈能登大雅之堂,還不快逐出去?” 店小二面色訕訕,顯然也認識這兩位熟客,忙應道:“是、是,小的這就來?!?/br> 轉頭看向角落坐著的明婳,哈腰賠笑:“夫人您看,這真是不湊巧……” 帷帽輕紗下,明婳的臉色已沉了下來:“沒什么不湊巧的,你將那對祖孫請過來,那些豬臉人身的不懂欣賞,我卻覺得好得很?!?/br> 店小二一怔,面露難色:“這……” 明婳:“怎么?他們是客,我就不是客了?” 店小二回頭瞟了一眼,壓低聲音道:“夫人您剛來我們幽都縣或許不知,那位孫員外和我們白縣令關系匪淺,可不好輕易得罪呢?!?/br> 明婳眉心微動,隔簾再看那兩個洋洋得意的肥頭男人,只覺自己若是坐視不理,那這個太子妃真是白當了。 一個縣令的熟人便敢這般欺壓百姓,一口一個賤民,這要是在他們北庭都護府,她定要將人提去爹爹面前,狠狠上抽幾十鞭子才是。 不過現下…… 明婳朝天璣招了招手。 天璣上前,彎腰附耳:“夫人?” 明婳以手遮唇,小聲問:“你和天璇,打那兩個,打得過嗎?” 天璣朝那頭瞥了眼,道:“奴婢曾一人打趴十六個壯漢,天璇劍法勝過奴婢,她能一次打二十個?!?/br> 都是包死的那種。 明婳驚呼:“你們這么厲害!” 隔著輕紗,天璣也猜到太子妃那雙烏眸圓溜溜睜大的模樣,胸膛不由挺起,嘴上卻謙遜:“夫人謬贊?!?/br> 確定兩位武婢的拳腳了得,明婳也有了底氣:“那你將那對祖孫請過來,我要聽他們唱曲?!?/br> 天璣頷首:“是?!?/br> 她直起身,和天璇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摩拳擦掌,朝那一桌走去。 待說明來意,祖孫倆立刻應下:“好,這便來?!?/br> 天璣又看向那山羊胡子:“我們夫人說了,買賣自由,賴賬該打,還請速速付了六文錢,也好叫他們去接下家的活兒?!?/br> 山羊胡子看了看天璣,又見角落里坐著的也是個女子,霎時面露輕蔑之色:“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吧?我勸你們莫要多管閑事,否則沒有好果子吃?!?/br> 見這人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天璣也不再廢話,一個箭步上前,揪住山羊胡子的衣領:“你不給,那我便親自取了?!?/br> 眾人見這陣勢,都瞪大了眼睛。 雖說這女子身形高大,但就這么把個中年男人水靈靈拎起來了? 這是何等恐怖的臂力! 山羊胡子也傻了眼,慌亂嚷嚷著:“來人,快來人??!” 與他同行的胖男人連忙上前,還沒出手,便被天璣反手一掌,打退數步。 茶客們震驚。 躲在老爺子身后的小姑娘也目瞪口呆,滿臉崇拜與艷羨。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給,我這就給!” 山羊胡子也知不妙,忙不迭告饒:“您放我下來,和氣生財,咱和氣生財?!?/br> 天璣便也松了手。 山羊胡子雖心有不甘,但在天璣冷然注視下,還是摸出六枚銅錢來。 眼見他要收起錢袋,天璣抬腳踩住,扭頭瞥過老爺子懷中那把磕破的三弦兒:“補個三弦兒耗資多少?” 老爺子戰戰兢兢道:“去店里補少說十文,我……我自個兒回去找點膠皮,看能不能補一補?!?/br> 天璣踢了腳錢袋:“你把人三弦兒磕壞了,另賠十文,不過分吧?” 山羊胡子一張臉青紅交錯,卻是敢怒不敢言,只將那口氣憋在心里,勉強擠出一個笑:“不過分,女俠說的是?!?/br> 又排出十文錢來。 天璣算了算,通共十六文遞給那小姑娘:“拿好?!?/br> 小姑娘連連鞠躬:“多謝女俠,多謝女俠!” “不必謝我,要謝便謝我們主子?!?/br> 天璣淡淡道:“隨我來吧,我們主子還等著聽曲兒呢?!?/br> 小姑娘和老爺子對視一眼,忙收好銅錢,小心翼翼跟著天璣往前走。 他們身后,那胖男人狼狽地走向山羊胡子:“孫兄,你沒事吧?” 山羊胡子咬了咬牙,那雙吊梢三角眼死死地看著角落里那道窈窕富貴的身影:“也不知哪來的臭娘們,竟敢在幽都縣這么狂妄?也不打聽打聽這是誰的地盤!等著瞧吧,看老子不收拾她!” 說著,茶也不喝了,揣起錢袋就甩袖離去。 店小二自也注意到那邊的情況,想了想,還是提醒了明婳一句:“夫人心善是好事,但還是快快離去,莫要惹火燒身了?!?/br> 明婳聞言,只覺荒唐,“我不過隨手替人討了個債,這也算惹火燒身?” 店小二嘆道:“那個姓孫的,睚眥必較,您又是外地來的……” 明婳也知這店小二是好意,朝他頷首:“沒事,他若敢來,我也不怕他?!?/br> 若講理的反怕了橫行霸道的,那這世間當真是黑白顛倒,再無王法了。 店小二話已說盡,也不再多留,招待其他客人去了。 明婳則看向那對祖孫倆,“你們可還好?” 祖孫倆忙不迭彎腰:“多謝夫人,夫人心善,老天定保佑您家宅平安,萬事順遂?!?/br> 明婳笑了笑,再看那小姑娘睜著一雙大眼睛,膽怯又好奇地望來,便示意天璣給祖孫倆各搬了一張凳子,問起方才的情況。 小姑娘聽她柔聲細語,心里也生出幾分親近,忙將事情經過說了遍。 原是那姓孫的員外招呼她去唱曲,唱到一半忽然去拉她的手,被推開后,還不死心,又去攬她的腰。 一想到那只咸豬手在腰間的觸感,小姑娘雙眼不禁通紅,憤怒又惡心:“我叫他松開,他不肯,還說要我跟他回去,做他第十三房小妾!” 明婳抿著唇,看著眼前這瘦瘦小小的姑娘:“你多大了?” 小姑娘道:“上月剛滿十二?!?/br> 明婳聞言,握緊了拳,看向天璣:“方才下手還是輕了,像那種臭不要臉的混賬,很該揍上一頓?!?/br> 天璣點頭:“夫人說的是?!?/br> 心里想太子妃當真是溫柔,換做太子殿下,應當直接吩咐將人騸了? “聽夫人的口音是外地來的,您想聽什么曲兒呢?” 小姑娘拘謹坐著,一雙靈動水眸巴巴望著眼前這位如仙女般和善的夫人,嘴皮子麻溜地報了一連串的曲名。 明婳也不著急聽曲兒,見小姑娘好幾次偷偷瞥著桌上糕點咽口水,她笑著將糕點碟往他們面前挪了挪:“先吃點茶點再唱吧?!?/br> 祖孫倆一驚,連忙起身擺手:“不敢不敢?!?/br> 明婳道:“沒事,我點多了,一個人也吃不完呢?!?/br> 可祖孫倆還是不敢,只怯懦地交握著手,眼睛盯著破爛臟污的鞋尖兒。 明婳見狀,單獨拿了個碟,各樣糕點都拿了兩枚,示意天璣端去。 “就當是幫我吃了?!泵鲖O道:“浪費了多可惜?!?/br> 她這樣說了,祖孫倆才千恩萬謝的接過。 小姑娘正是貪吃的年紀,忙吃了兩塊,老爺子大抵也是餓了,拘謹地吃完一塊,就不肯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