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50節
待到傍晚,馬車也到達驪山行宮。 夏日的驪山綠樹成蔭,天色布滿著絢爛的紅霞,群山在霞光籠罩下猶如蒙著一層緋色輕紗,而那依山而建的重重宮闕,朱墻巍峨,琉璃瓦青,金碧輝煌,富麗雄奇,當真稱得上“天下第一行宮”。 饒是生在北庭,見慣了雪山沙漠,孤雁落日,乍一看到這座雄偉宮殿,姐妹倆仍覺震撼。 馬車抵達行宮外圍,明娓便下了車,前往外臣居所。 “咱們先各自安頓,晚點宮宴上見?!泵麈肝罩鲖O的手:“反正在這見面,可比宮里方便多了?!?/br> 明婳笑著應下,姐妹倆分開,儀仗繼續往宮墻里去。 驪山行宮雖不如皇宮那般規矩森嚴,但皇家與隨行臣屬們的居住范圍邊界分明,馬車越往里走,越是壯麗威嚴,朱紅盤龍柱高高豎起,重檐廡殿的黃琉璃頂窮極工巧,盡顯皇家氣度。 太后住在西邊的春暉殿,帝后同住在太極殿,明婳和裴瑤住在靠近梅花林的月華殿。 剛來行宮,收拾箱籠,布置規整,不知不覺便到了夜幕降臨時。 裴瑤東西少,一收拾好,便迫不及待跑到主殿,開口第一句便是,“嫂嫂,皇兄沒來,今晚我能和你睡了嗎!” 明婳一怔,而后噗嗤笑出聲:“可以啊,反正接下來一個月咱們都住在一塊兒,想何時同寢都行?!?/br> 裴瑤立刻歡呼起來:“太好了!那等到冬日來泡溫泉,皇兄也留在長安好了?!?/br> 小公主這般雀躍,明婳笑了笑,思緒也不自覺飄回皇宮。 這個時候,他在做什么呢? 應該是在紫霄殿忙政務吧。 明婳實在想不通,怎么會有人不愛吃喝玩樂,卻喜歡案牘勞形,忙個不停。 思忖間,裴瑤輕輕拉住她的袖子:“嫂嫂,宮宴也快開始了,咱們去麗正殿吧?!?/br> 明婳彎眸,頷首:“好?!?/br> 姑嫂倆牽著手,邊一道往外走去,邊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明婳問起怎么不見許蘭君,裴瑤道:“是皇祖母吩咐的,她說蘭君jiejie明年便要出閣,得安心在家待嫁,便不再入宮伴讀了?!?/br> 明婳好奇:“那你之后就沒有伴讀了?” 裴瑤道:“母后想讓我入國子監讀書呢?!?/br> 明婳啊了聲:“國子監?那不是男子讀書之地么?!?/br> 裴瑤知道自家嫂嫂長居偏僻北地,對長安很多情況并不了解,便將國子監的情況與她說了。 原本國子監的確為男子讀書之地,但從十年前開始,皇后特地在國子監設立了一處女學。 特設女學的本意是想讓世間女子也有讀書入仕,展示才學的機會,然而世家貴女們無一人愿意。 畢竟她們若想讀書識字,家中自會聘請女先生,或是在族學讀到十歲,已是足夠。 反正女子不必科舉,讀再多書也不能當飯吃,倒不如將女紅、女則、女訓學好,嫁個好郎君。 皇后雖貴為國母,卻也不能逼著貴女們進女學,遂鼓勵宮中婢女報名,經過三輪考核,勉強湊出五十個資質尚可的宮婢入學。 第一個三年過去,倒真培養了幾位出類拔萃者,才學本領絲毫不遜于男子,皇后或提拔她們為女官,或幫她們在民間開設醫館、善堂、學社。 再往后皇后又擴大范圍,各州府有想進學讀書的女子,皆可通過遴選進入女學。 一屆又一屆的小娘子們從女學出來,雖說大部分學成之后還是相夫教子,但也有不少女子當官立業,有了一方全新的天地。 可惜的是,十年過去,仍舊沒有貴女愿意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進入女學。 “所以母后想讓我以身作則?!迸岈幍溃骸拔屹F為公主都去了女學,她們應當也能少些顧慮?!?/br> 說到這,裴瑤深深一嘆:“不過這么一來,我壓力就大了,若是學不好,那便是叫天下人看笑話啦?!?/br> 明婳沒想到皇后竟然還在推行女學,女子學堂在民風開化的北庭都是匪夷所思的事呢。 “你若覺得壓力大,那便和母后說說,不去了?” 明婳覺得堂堂公主何必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吃喝玩樂不就很好。 裴瑤卻是搖頭:“我想幫母后。而且母后說了,我是公主,享天下萬民的供養,自然也要給萬民謀福祉?;市质悄凶?,不用她教,自有一堆人勸著他給男子謀福祉。但天下女子也是我大淵朝的百姓,也下地種田、販貨打漁,春秋兩稅里也有她們的一份血汗,我作為公主,受她們供養,也得盡我一份力,為她們多謀福祉呢?!?/br> 明婳怔住,驀得有種靈臺被劈了一道的感覺。 直到步入宮宴,裴瑤晃了晃她的手:“嫂嫂,你怎么了?” 明婳回過神,看著小姑子稚氣未脫的小臉,面露愧色,“沒什么,只是你比我還小五歲,心里卻揣著天下百姓,而我卻從未想過那些,當真是慚愧……” 裴瑤彎起眼眸:“因為我是公主啊,和嫂嫂你不一樣的?!?/br> 不一樣,的確是不一樣。 皇家主宰著這個天下,制定著世間的規則,皇家的女兒便也有改變規則的機會。 但現下,明婳也是皇家一員了。 她是儲君之妻,未來的一國之母。 恍惚間,明婳好似懂了,為何裴璉總是對她一副不滿意的模樣。 或許只知道吃喝玩樂的她,的確不是他所期待的太子妃。 驪山行宮內觥籌交錯,歌舞翩翩,盛宴正酣。 長安東宮,紫霄殿。 裴璉處理完今日的奏折,一抬眼,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長指揉了揉眉心,他正要起身往外,余光不經意瞥見掛在書架一側的墨荷圖。 視線一頓,他盯著燭光照映下愈發栩栩如生的荷花。 烏云壓頂,荷花凌風而立,莖葉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竟顯出幾分不遜于梅花的傲骨。 若非看到她的婢子拿出那一堆畫作,裴璉實在不信這副墨荷圖,竟出自那個嬌嬌弱弱、糊里糊涂的小娘子。 可惜老天爺賦予她此等才能,她卻渾噩懈怠,實在是暴殄天物。 裴璉背著手想,待她從驪山回來,還是得勸勸她,若是勸不動,便用些手段鞭策她,總之這事既叫他碰見,且這人還是他的妻子,便不能就讓她這般浪費天賦,蹉跎度日。 看著久久駐足于畫前的太子殿下,站在一旁福慶心下納罕。 殿下這是在想太子妃嗎? 也是,太子妃人間殊色,哪個男人能不動心。 可惜殿下功業心太重,明明惦記著,卻只能獨守東宮,睹物思人。 福慶心下正嘆息,忽的聽到上首傳來聲音:“把這幅畫收起來?!?/br> 福慶一怔:“收、收起來?” 裴璉:“嗯?!?/br> 福慶錯愕:“可這幅畫不是太子妃送您的么,您……” 話未說完,便見太子清冷乜來一眼:“叫你收便收,何來這么多廢話?!?/br> 福慶一個激靈,掀袍就要跪,“殿下息怒……” “行了?!?/br> 裴璉揮揮手,轉身走下臺階:“擱進私庫,妥善保管?!?/br> “奴才遵命?!?/br> 福慶恭敬躬身,直到那青竹般的頎長身影消失在書閣,這才暗暗松口氣。 再看那幅墨荷圖,他片刻不敢耽誤,連忙上前小心翼翼摘下。 心里卻不禁納悶,先前不是還掛得好好的么,怎么太子妃一走,便要收起來了? 難道是怕睹物傷情? - 夏日的驪山行宮的確比長安皇宮舒適百倍,不但氣候涼爽,風景如畫,更有許多游樂活動。 明婳剛來第一日還惦記著裴璉,待到與明娓、裴瑤,還有一些王公貴族家的小娘子一起玩牌、賞花、踢毽子、打秋千,漸漸也將男人拋到了腦后。 唯一想他時,大抵是在夜里熄燈后。 會想他這會兒在做什么?有沒有安置?會不會也在想她? 雖然夜里抱著小公主睡覺也很舒服,但明婳還是覺得裴璉更好抱。 他個高腿長,寬肩窄腰,一抬手便能將她整個圈在懷里,像是個大搖籃般,每次靠在他的懷里,她都睡得格外安穩。 唯一美中不足大抵是夏天太熱,抱久了容易出汗,這也叫明婳期待起冬日,若那時抱著他,肯定像個暖爐般舒服。 這般悠閑自在的在行宮里過了七日,最初的新鮮勁兒過去,明婳白日里也會想裴璉了。 這日她和明娓去后山圍場騎馬,明娓見她心不在焉,忍不住拿馬鞭木柄輕敲了下她的頭:“回魂啦!” 明婳捂著額頭,委屈看她:“jiejie!” “先前不是一直嚷嚷著想出來跑馬么,如何真的出來了,你卻這般魂不守舍?” 明婳抿了抿唇,不說話。 明娓一看她這副模樣便知有事,故作傷心:“唉,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才成婚沒多久呢,都有事瞞著我了,心寒,真正的心寒……” 明婳最受不了jiejie這一招激將,失笑道:“你別演了?!?/br> 明娓:“那你倒是快說?!?/br> 明婳遲疑片刻,還是說了:“已經離宮七日了,他卻一封信都沒給我寄?!?/br> 明娓怔了下,旋即明白了meimei口中的“他”是誰。 “就為這事?”明娓不客氣翻了個白眼:“出來玩還惦記男人,你真是沒救了?!?/br> 明婳知道jiejie素來對情愛之事不屑一顧,但是:“他是我的夫君啊,我難道不該惦記他嗎?” 明娓一噎,這話倒是無可辯駁。 “沒說你不能惦記他,但他都不惦記你,你還惦記他做什么?” 明娓斜她一眼:“早就與你說過了,太子就不是談情說愛的人,你不如把他當做個過日子的搭子,只求榮華尊貴,不求一絲真情,這日子也能過得舒心些?!?/br> 過日子的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