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養太子妃 第8節
謝明霽也是點頭:“好,搭!” 于是穿花拂柳,尋了處風景宜人的林蔭,搭起帳子,品茗下棋。 待到中午在久負盛名的望江閣用了一頓曲江宴,驅車返回城中,兄妹三人又逛起東西兩市。 東西兩市,人流如織,商鋪林立,當真是熱鬧非凡。各種物產林林總總,五花八門,更是看得明婳眼花繚亂,應接不暇。 到底還是個小娘子,見到喜歡的都想要。 何況今日有哥哥jiejie買單,她也毫不客氣,于是乎—— 看到一寸一金的天蠶緞,明婳:“哥哥?” 謝明霽:“買?!?/br> 看到寶石明艷的鏤空鐲,明婳:“哥哥?” 謝明霽:“買?!?/br> 看到香氣四溢的羊rou餅,明婳:“哥哥?” 謝明霽瞥向明娓,明娓笑瞇瞇掏錢:“好好好,這個我買?!?/br> 看到歌舞靡靡的胡姬酒肆,明婳:“哥……” “別哥了?!?/br> 謝明霽嘴角一抽,“你干脆把我賣了好了?!?/br> 明婳吐了下舌頭:“我可沒叫你買,只是想進去瞧瞧而已?!?/br> 謝明霽這才松口氣,帶著兩個meimei入內。 彼時昏黃將至,兄妹三人尋了個靠窗位置,既可看到身姿妖嬈的胡姬們跳胡旋舞、拓枝舞,又能一覽日暮時分的長安西市。 “真不愧是國都啊?!?/br> 明婳單手托著下巴,眺望著窗外鱗次櫛比、一眼都望不到頭的西市商鋪,心底生出無限感慨。 今日不過走馬觀花走了三處,窺得這座雄偉城池的冰山一角,她便被它的繁華昌盛所折服。 “怪不得人人都想往長安跑,光是東西兩市的這些鋪子,我便是連逛一個月都逛不膩呢?!泵鲖O道。 明娓淺啜一口烏梅飲,調侃她:“我還不知道你?就你這個憊懶性子,也就在家悶了兩日無趣了,才愿意出門。若叫你日日出門逛,你定要抱怨,啊呀這么大的日頭曬都要曬死了,還不如待在房里睡懶覺呢?!?/br> 她將明婳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逗得謝明霽哈哈直笑。 明婳則是紅了一張俏臉,哼哼道:“我才不是這樣呢!” 正想舉些勤快的事例反駁,街邊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你別走,別走!” “把你的爪子拿開,別臟了小爺新裁的袍子!” “你你你……你欺人太甚!賠錢!若是不賠錢,你今日便是打死我,我也不松開?!?/br> “你個不識好歹的老東西!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來人啊,救命啊,富家子弟殺人了——!” 明婳正好坐在窗邊,一低頭就將底下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只見一個簡陋的書畫攤子旁,一個破衣爛衫的瘦弱老丈跌坐在地,正牢牢抱著一位錦袍郎君的腿,朝圍觀路人們哭訴:“求大家伙兒來給小老兒評評理吧!” 那老丈指著地上一副破了口子的畫卷,哭道:“這郎君毀了我的畫,卻不肯賠錢,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就這么一副破畫,小爺賠你十兩還不夠?開口便是三百兩,你當小爺是冤大頭不成?” 那說話的郎君未及弱冠,身著織金寶藍蜀錦袍,腰系金帶,足蹬皂靴,手上提溜著一個畫眉籠子,左右圍著四五個健奴,儼然一副不學無術的紈绔模樣。 似是被糾纏得不耐煩,他用力扯著腿:“我警告你快松開,不然莫怪我不客氣!” 那老丈卻是抱緊了死死不肯松:“那并非尋常畫作,而是邱明道人所作的《九峰雪霽圖》,是我家的傳家之寶!若非家中老妻病重,等著藥吃,我又怎么舍得將祖宗傳下來的寶貝拿出來變賣……” 說到這,老丈涕泗橫流:“誰不知道邱明道人一畫千金,我也是急著錢用,才三百兩賤賣。哪知才第一日出攤,便遇到這樣的事……老天爺啊,你這是要將我們老倆口逼死嗎?!?/br> 此話一出,圍觀百姓們紛紛打抱不平。 “人家傳家寶就這樣給毀了,還不肯賠錢,實在是欺人太甚!” “就是就是,瞧他這穿著打扮一看就不差錢,但這老丈可是等著銀錢救命呢?!?/br> “唉,這些高門子弟慣會仗勢欺人,這老丈也是可憐!” 一聲又一聲議論傳入耳中,那紈绔少年一張臉都漲得通紅,橫眉斥道:“你們都給我閉嘴,再敢胡說八道,小爺割了你們的舌頭!” 欺負弱小,還如此囂張。 百姓們一時群情激憤,其中一位壯漢大喊道:“老丈莫怕,這可是天子腳下,若他敢耍無賴不賠錢,我定幫你報官!” “誰無賴了?明明是這老東西要訛我,一幅破畫就敢要我三百兩,他怎么不去搶?” 紈绔少年說著,又瞪向那壯漢:“還報官?你去啊,盡管去, 你知道我爹是誰嗎,我爹可是——” 身旁長隨面色一變,趕緊扯住他的袍袖:“郎君慎言!若是被老爺知道,你回去又要挨打了?!?/br> 那少年狠狠咬了下牙,好歹是憋住,只厲聲命令左右:“快,把他給我拉開!” “啊,殺人啦——” 那老丈凄涼地哭喊起來。 “真是豈有此理!” 酒肆樓上,明娓擰起眉頭:“沒想到天子腳下,竟有此等狂妄之徒?!?/br> 謝明霽也肅著面容,拳頭緊握。 眼見著那老漢被兩個健奴強硬地拉開,明娓回過頭:“哥哥,派個人幫那個老丈一把吧?” 謝明霽剛要應下,卻聽明婳道,“不急?!?/br> 謝明霽和明娓皆是一怔,疑惑看向明婳。 明婳卻是將杯中剩下的烏梅飲喝光了,才拿起帷帽施施然起身:“先下去看看吧?!?/br> 謝明霽和明娓雖是不解,但見meimei已經往外走了,也連忙跟了上去。 街邊已是聚了好些人,看戲的,唏噓的,敢怒不敢言的。 “麻煩讓一讓?!?/br> 這清靈悅耳的嗓音一響起,眾人循聲看去。 便見一位身著翠綠煙紗散花裙的窈窕少女,從外圍緩步走來。 盡管帷帽輕紗掩住她的容貌,可她這穿戴和周身的氣度,一看便知是高門貴女。 長安城里貴女如云,不知幾何,但紆尊降貴,愿意走進百姓堆里的卻是頭一回遇上—— 畢竟那些錦衣玉食的小娘子一個個精細嬌貴,哪怕只是與他們這些庶民擦肩而過,都怕他們身上那股窮酸污濁氣兒污了她們尊貴的鼻子。 路人們齊刷刷看著這突然出現的小娘子,那少年和老丈也都錯愕地看向來人。 卻見那小娘子旁若無人般走上前,彎腰撿起地上那副殘破的畫卷。 她抬手掀開帷幔一角,靜靜端詳起那副畫。 而那紈绔少年卻透過那掀起的一角,窺見霧白輕紗后那一抹微微抿著的櫻色小嘴,雙目發怔。 哪怕只是看到個下巴,直覺卻告訴他,帷帽下定是個姿容絕色的美人兒。 恍惚間,美人兒放下手,輕紗重新遮掩住全貌。 “這不是邱明道人的真跡?!?/br> 明婳拿著畫,語氣篤定:“這是一副做舊的贗品,頂多三兩,并不值三百兩?!?/br> 話落,在場一片嘩然。 “什么?贗品?” “才值三兩?”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百姓們低聲議論著,那老丈霎時黑了臉,瞪著這突然冒出的小娘子:“你胡說八道些什么,這是我家的傳家寶,怎么可能是贗品?” “可這就是贗品啊,我不會看錯的!” 明婳在其他事上或許迷迷糊糊,書畫方面卻是個行家。 且她沒記錯的話,邱明道人的《九峰雪霽圖》這會兒就在她的嫁妝箱籠里裝著呢。 除非去年及笄宴上,北庭的趙副都護家夫人送了個贗品給她當賀禮。 她方才就是不確定,這才親自過來看看—— 這一看,頓時尋出好些漏處。 “邱明道人是南朝姑蘇人,慣用姑蘇本地產的云絲絹作畫,而這幅畫卻是以徐州的流煙絹所作。還有這贗品的筆觸,邱明道人性情狂放不羈,喜以濃墨揮毫為山川云霞,再根據墨痕走勢加以細描點綴??蛇@贗品……” 明婳皺了皺眉頭,覺得將這畫和邱明道人的真跡放在一起比較,簡直是侮辱了原作,她搖頭嘆道:“這贗品實在是不堪入目,也不知那仿畫的人是哪來的膽子,這般粗制濫造都敢拿出來騙人?是欺負邱明道人存世之作太少,無人懂行么?” 她嗓音不高不低,卻足以叫在場人都聽得清楚。 眾人見她談吐不俗,有理有據,一時間紛紛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那老丈。 見情勢急轉直下,那老丈慌忙起身:“你們可別信她胡說!她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懂什么書畫?這就是真跡,是我祖上三輩傳下來的寶貝,豈能有假!” 明婳看著那老丈,抿了抿櫻唇,似是不忍心說實話:“老伯,有沒有可能,你被你祖宗騙了?或者是,你祖宗被騙了?” 她是很認真的發問。 可這話落在那老丈耳中,卻如嘲諷一般。 眼見路人們質疑聲更響,老丈眼底掠過一抹狠厲,揮拳就朝明婳撲去:“小賤人,我看你們是一伙的吧!” 明婳面色大變,下意識往后躲去。 “小心!”那紈绔驚呼,大步上前。 “婳婳!”謝明霽和明娓也箭步沖上前。 就在紈绔少年即將扶住明婳的胳膊時,手背忽然一陣劇痛,他“嘶”得一聲收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