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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rou骨樊籠在線閱讀 - rou骨樊籠 第124節

rou骨樊籠 第124節

    老祠堂不大, 有個小戲臺, 戲臺底下開了個小門, 舊時用來放唱戲的行頭道具。

    只少數幾個人知道, 門內還有門, 通往地下的土窖:這屬于老顏家的禁地,只顏老頭能進。當然, 顏老頭如果不幸正處于“死了”的狀態,還是需要有人把他抬進去的。

    顏如玉被獲準進地窖探視, 畢竟他的身份是血囊,未來終將成為顏老頭的一部分, 自己人,不見外。

    ……

    土窖里很暗, 點油燈, 正中央是一口石制的棺材, 沒蓋, 里頭盛了有半棺材的土——說是土, 跟地里隨便挖的又不同,土質偏暗青,研磨得很細,顏老頭躺在上頭,更像是躺在暗青色的濁水中。

    顏叔說的沒錯,干爺是開始“長頭”了,他的脖頸那里,已經冒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rou瘤,要是仔細看,還能隱約看到淺淺的、像是刻痕般的五官分布。

    顏如玉覺得,干爺這種,應該劃入“蜥蜴類”,畢竟可以斷肢再生:身體的末端部位,手腳也好,腦袋也罷,居然就這么……說長就長出來了。

    長頭了,新的、疲乏無味的一輩子又要開始了,顏如玉替顏老頭覺得心累:一輩子又一輩子,左不過是那些雞零狗碎的人和事,自己只活了二十多年,已經厭倦透了。

    在棺材邊坐累了,顏如玉站起身,看向墻壁。

    土窖不大,四面抹平之后,刷了白漿灰粉,顏老頭每次下來等死&再活,有什么癲狂的想法、感悟,就會在上頭涂抹一番,涂多了,重新抹白,從頭再來。

    現在看到的,應該是上一次時寫的吧。

    上頭有字有畫,字是銀鉤鐵畫,畫是揮灑自如,別的不說,干爺在人間這幾輩子,字畫是練得真不錯。

    顏如玉第一眼就看到了龍飛鳳舞的一行字。

    ——好頭顱,誰當斫之?

    他覺得好氣又好笑,干爺真是,寫什么不好,學隋煬帝寫這種晦氣話,瞧瞧,這一世腦袋被人“斫”了吧。

    又看到兩列不倫不類的。

    左邊是:真無聊,欲打聽,最害怕,心惴惴。

    右邊是:怕人殺我,盼人殺我,誰人殺我,無人殺我。

    顏如玉覺得,這類似小學生做的兩欄連線題,他試著連了一下,覺得第一句應該是“心惴惴怕人殺我”,怕嘛,自然會心惴惴。

    沒接著再連,因為視線又被一幅畫吸引了過去。

    女媧像。

    畫是黑白風,線描,女媧蛇尾盤纏、坐在河灘側畔,正將多余而無用的土石拂開,面前已經捏了一排小人,都僵立著一動不動,大概是正等著女媧吹的那“一口氣”、好真正成人。

    邊上也題了字。

    ——生而為人,幸而為人,笑我終非地上人。逐日不得日,日下憧憧一生魂,來路茫茫,失我故鄉。

    后頭還跟了一首打油詩。

    莫怨地母有偏私,土成人分三六九。

    三六九里尚有我,好過流離不得所。

    顏如玉還待繼續看,高處的小門上傳來篤篤的聲音。

    這是提醒他探視時間到了,顏如玉沒再逗留,上了樓梯,開門出來。

    出來了,卻沒見到人,他出了戲臺,反手帶上門,四下張望了一回,看到顏叔蹲在戲臺邊沿抽煙,身后是闊大的夜幕,煙頭那一點紅分外吸睛。

    顏如玉也不上去,仰頭看他。

    頓了好一會兒,顏叔才開口:“徐定洋有消息了,你知道嗎?”

    顏如玉點頭:“知道了,下午收到的消息,我一早就過去?!?/br>
    “你一個人行嗎?要不要多帶點人?”

    “隨隊去,帶其他人不方便,我一個人就夠了?!?/br>
    顏叔嗯了一聲,沒再說話,顏如玉以為沒自己的事了,轉身想走。

    “阿玉啊?!?/br>
    三個字,尾音拖得老長,話里有話。

    顏如玉又轉回來:“顏叔,你有話直說,我受得住?!?/br>
    顏叔沒立刻吭聲,先用力吸了口煙,像是要醞釀什么,幽幽吐出。他吐煙氣時是微抿著嘴的,有那么一瞬間,顏如玉覺得眼前這一幕很滑稽,像極了微微開縫的蛤蜊殼兒里著火冒煙。

    “干爺這一趟,本來就差不多到時間了,沒想到又出了這種意外,元氣傷得不輕。我是想著,等頭長得差不多了、能睜眼,就立刻讓他進補?!?/br>
    顏如玉說:“挺好,有道理。那還有多久???”

    “三個多月吧,你什么想法?”

    顏如玉聳了聳肩:“補品能怎么看,到時候叫我唄,隨叫隨到?!?/br>
    顏叔有些意外,又有點不忍:“阿玉,你還有什么心愿沒有?要錢、要女人,或者其它的什么,你盡管開口?!?/br>
    顏如玉失笑:“叔,你覺得這些,我自己搞不定嗎?還用得著你們幫忙?”

    顏叔沉默了一下:“你想見你爸嗎?這老東西,把你甩給干爺之后就跑了,但畢竟是你親人,你要是想見他……”

    顏如玉哈哈大笑:“別,別,見了他晦氣……我倒是想見我媽,叔你要是有辦法,可以安排一下?!?/br>
    顏叔尷尬:“拿你叔開涮呢?你媽都死了多少年了?!?/br>
    顏如玉笑了笑:“是啊,不安排也行,反正,最多再等三個月,也就見到了?!?/br>
    到時候,足可唱一出“喜相逢”,沒準還是“闔家團圓”呢。

    ***

    肖芥子很想睡覺。

    但她又不敢,一是因為附近春焰的人太多了,她怕除了徐定洋,還有別的掠食者。二是神棍之前那一通關于石頭的分析、讓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所以,她大方地表示自己負責守夜,讓神棍想睡就睡、盡情睡。

    但長夜漫漫,又沒別的消遣,她一會盤腿坐著,一會蹲在樹椏上,像只心事重重的貓頭鷹。

    石頭里那個不是她……

    她突發奇想,拿胳膊肘蹭蹭神棍,怕下頭聽了去,用的都是氣音:“哎,如果石頭里本來就有什么,這像不像是個蛋啊?!?/br>
    神棍也還沒睡著,“杜子春”這個名字攪得他頭昏腦脹:他非??隙ㄗ约航^對在哪見過,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能想起來了。

    他隨口敷衍:“對,像?!?/br>
    肖芥子喃喃:“本來就有……石頭的歲數那么長,本來就有,這得在‘蛋’里待多久啊,這得是被封印了吧?!?/br>
    神棍腦子里靈光一閃:“你說什么?”

    聲音有點大,肖芥子趕緊以手下壓,神棍會意,又小聲問了一遍:“你剛剛說什么?”

    “我說,石頭動輒成千上萬年的,如果本來就有,那得在里頭困多久啊。還‘脫此樊籠’,我看是它們想脫此樊籠吧?!?/br>
    神棍喉頭吞咽了一下:“不是這句話,你還說了什么?”

    肖芥子想了想:“封???”

    對,封印。

    神棍心跳得厲害。

    都說“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久而久之,簡化為“女媧補天”,大家習慣性地只想到“補”,卻忽略了前頭還有一個程序。

    煉石。

    他有點激動:“小結子,你想想看啊,煉石,是不是一種類似對生命的壓制或者封???”

    現代人都知道,天不會破個大洞,洪水不會從天上的破洞里泄下,石頭也不可能補到虛空中去。有沒有可能女媧補天,重點不在于補,而在于煉石呢?

    肖芥子愣了一下:“依你這意思,女媧煉石,把它們封印了,‘人石會’養石,又把它們養出來了,那‘人石會’豈不是跟女媧對著干了?”

    神棍說:“這不明擺著嗎?‘人石會’那個rou骨樊籠說,聽著就很氣人,它詆毀了女媧你發現了嗎?”

    “女媧是誰,是上古大神、地母,連三歲小孩都知道‘女媧娘娘’,妥妥的正面人物。造人、補天、濟世、救世,功德無量。說實在的,我活這么大,還是頭一次聽到女媧以反面的形象出現?!?/br>
    “怎么能這么草率,無憑無據,就把人類的保護神擺到了人的對立面呢?你想想,誰會散播這種說法?”

    神棍越說越氣:“說她把人關起來,還大小樊籠、關了兩道,有什么證據沒有?再說了,憑什么把人關起來就是坐牢?就不能是保護嗎?就好比古代造城池,有內城外城,兩道高墻,那不是為了保護老百姓嗎?老百姓也沒覺得是在坐牢啊?!?/br>
    “所以,說來說去,又繞回了老問題,最早散播這套理論的人是誰?我感覺這人居心叵測、偷梁換柱,故意誤導后人……啊,我想起來了,杜子春!”

    肖芥子吃驚不?。骸斑@人是杜子春?”

    神棍趕緊解釋:“不是,我是說,我忽然想起杜子春是誰了!”

    怪不得他總覺得這個名字熟呢,他在《玄怪錄》中看過這人的故事。

    據記載,杜子春是北周、隋時人,有個道士找他幫忙,說自己要煉仙丹,請他守在丹爐邊,并告訴他不管看到什么,務必不要出聲,那些都是幻境、是假的,只要熬過去,仙丹可成,杜子春也能成為上仙。

    于是杜子春先后經歷了鬼怪來襲、地動山搖、妻子受刑、自己被斬等等,始終不發一言,可惜最后一關,他在幻境中轉世成了女子,還做了母親,當孩子當著他的面被活活摔死時,他終于沒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結果可想而知,仙丹沒煉成,成仙一事也泡了湯。

    肖芥子聽得云里霧中:“那魔巴提這個名字,是要提醒我們什么呢?他不是說,他也不知道這人是誰嗎?”

    神棍也在想這問題:“這名字只是一個信息,魔巴突然接收到了,又轉給了我們。具體還得靠我們自己悟……”

    他喃喃自語:“魘山,夢魘,沒月亮的晚上,陰雨天,杜子春,一群奇怪的人,那些人在獵人頭,但又不合儀式、時令……”

    肖芥子脫口而出:“幻境?”

    神棍怔了幾秒,忽然興奮:“對,對!有沒有可能是幻境?”

    他低頭往下頭喊話:“哎,哎,那個誰,廖揚,曉川?”

    下頭那兩個已然睡得迷迷糊糊的了,被神棍驚到,一個哆嗦做起來,險些從樹上翻下去:“???”

    神棍激動得說話都有點磕巴了:“我問你們啊……你們之前見到那群獵人頭的,你們和他們交手了嗎?還是說,掉頭就跑、壓根就沒動手?”

    曉川被問住了,想了會才回答:“他們那么一大群人,我們上去硬拼不是送死嗎?當然是掉頭就跑,至于其他人么,跟我倆跑的不是一個方向,我……沒太注意?!?/br>
    神棍跟她確認:“也就是說,就你記得的部分,沒人真的動手,大家都是望風而逃對吧?”

    “是……吧?!?/br>
    神棍喜形于色,轉頭看肖芥子:“這里叫‘魘山’,上古的時候部落的人過來拜魘神,夢魘之神,這山叫這名字,應該是有根據的。所以有沒有可能,我們看到的不是真的,那其實只是夢魘?”

    肖芥子心中一動。

    她想起之前在景德鎮時,她入夢時遭遇的那只可怕的惡狗,可當時是晚上,她又在沉睡,說是夢魘合情合理,這一次,可是在大白天啊。

    神棍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也猜到了她的疑惑:“這樣,小結子,咱們去驗證一下就知道了,樹下頭不是有人頭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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