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117節
…… 神棍一直睡到早上八點才醒, 推門出來的時候, 看到肖芥子在客廳里眼巴巴地坐著,愣了一下, 才想起今天的行程。 他打了個呵欠,口齒不清:“那個, 小結子,不急哈。我跟人約了十點, 十點人家才送籮筐來,不著急?!?/br> 十點才走啊, 肖芥子繃著的勁兒登時就xiele, 她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還預備著朝西古打包兩份早餐路上吃呢。 她悻悻推開窗子, 窗口正對著昨兒進寨時看到的演藝廣場, 大概是今天要接待游客、有表演,有幾個穿著無袖短衣和紅黑條紋筒裙的妹子已經在那練習甩發了,黑發甩起的瞬間,真如火焰騰起,野性十足。 肖芥子看得心癢癢的,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頭發:她如今也是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了,甩上幾下不成問題。 正想著,窗口冒出西古笑呵呵的臉:“呦,起床了,可以給你們上早飯了?!?/br> *** 早餐豐盛到讓人咂舌,主食是竹筒盛的熬稀飯,其他菜品都是精心挑選的食材,煮烤蒸拌舂了之后,再盛以芭蕉葉上桌,甚至還多了鮮切水果。 肖芥子正大口咬著粑粑卷,忽然注意到,手機來消息了。 她趕緊放下吃食,撣了撣手點開。 陳琮回復了。 ——哦,那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情緒這么……平淡如水的嗎? 肖芥子怔了一下,又點進朋友圈。 陳琮也給她點贊了,對她的“日出”還留了個評:真好看。 就這? 說來也怪,人家明明回復了、點贊了,也評論了,但她就是覺得:怪沒勁的。 她拿起剛才的粑粑卷,懨懨咬了一口,聽到對面的信息音此起彼伏、來往不絕,吵得人心煩。 肖芥子抬頭看神棍,他可真忙啊,手上點摁如飛,一直在回手機消息,間或見縫插針,舀起一勺粥飛快送進嘴里。 一大早的,至于忙成這樣? 她沒忍住,說了句:“不是位高權不重嗎?這么多事要處理?” 神棍頭也不抬:“這不是要進山了嗎?保險起見,總得跟朋友報備一下?!?/br> 朋友?現代社會,別說朋友間人情冷落了,連親戚之間都走動不多,哪來的朋友對你的動向如此關心? 肖芥子心里犯嘀咕,但那此起彼伏的信息音又由不得她不相信,她偷瞄神棍的手機,著實納悶:“你加了多少朋友???” 神棍也搞不清楚:“千兒八百吧,我還是更喜歡群,置頂就置了一頁呢……哦,我們還沒加好友,來,我掃一掃你?!?/br> 他邊說邊欠身過來,肖芥子生怕暴露自己那白板一樣的聯系人界面,趕緊抓起手機:“我掃你吧?!?/br> 神棍無所謂:“也行……這個二維碼,在哪呢?” 肖芥子幫他cao作:“這,這呢?!?/br> 趁此機會,她飛快地劃拉了一下他的界面。 還真的,沒撒謊,滿滿一頁的置頂群。除了最上頭那個叫“尋箱者聯盟”的沒動靜之外,下頭的各個群都在冒消息,粗略掃了一下,有“鈴兒響叮當”、“鳳凰別動隊”什么的。 加上了,神棍的昵稱居然叫“沐浴在朋友關愛中的棍”,倒也形象,畢竟他有千兒八百個好友。 神棍叮囑她:“現階段是咱倆組隊,你得把我置頂啊,省得緊要關頭聯系不上?!?/br> 肖芥子沒好氣:“咱們是進山,山里肯定沒信號,置頂有意義嗎?還不如對講機來得管用?!?/br> 再說了,用得著把他置頂嗎?她統共才幾個聯系人? 她惆悵地看了一眼手機界面,正想卡蓋到一邊,陳琮又來信息了。 嚯,好長一條。 ——芥子,你說認識了新的朋友,應該就是這兩天認識的。我個人認為,人是非常復雜的,知人知面難知心,是否“靠譜”,不能靠一兩天的認知草率下結論。有些人可能別有用心,你獨自一人在外,是很容易被人盯上的,千萬不能掉以輕心,這個所謂的“新朋友”,我建議你保持距離,多加觀察,時刻警惕,不要輕言信任。 肖芥子反復看這幾句。 她知道為什么之前自己覺得“沒勁”了,因為陳琮之前的回復也好,評論也罷,字里行間透著一股子“淡”,毫無情緒,像是敷衍客套:有人陪同嗎,挺好的,恭喜。日出嗎,挺好看,已閱,隨個贊。 但這一條,他打了這么多字,還用上了書面詞匯,什么“我個人認為”、“我建議”,相當見外,很有情緒。 肖芥子想了想,非和他唱對臺:“沒事的,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br> 那一頭顯示“正在輸入中”,頓了頓又取消,過了會再次輸入。 ——方便打個電話嗎? 是該打個電話,進魘山之后,就是徹底失聯了。 肖芥子主動撥了過去。 陳琮很快就接了,聲音挺憂心的:“芥子,我發的你看了嗎?你聽我說,你現在處境挺危險的,顏家說不定到處找你呢?你在這種時間節點,認識一個‘新朋友’,你不覺得有蹊蹺嗎?” 肖芥子輕描淡寫:“不覺得啊,我運氣好唄?!?/br> 終于騰出空來喝粥的神棍,大概察覺她語氣有異,納悶地抬頭看了她一眼。 陳琮噎了一下,有點郁悶:“行吧,他男的女的?” 肖芥子想笑:“男的?!?/br> 神棍又抬頭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他感覺肖芥子在說他。 陳琮像是逮到了什么有力證據:“喏,男的。我都說了,你獨自在外頭,又年輕漂亮的,很容易被盯上的,男的你不應該分外警覺嗎?” 肖芥子盯著神棍看:“可能……投緣吧?!?/br> 投緣啊,陳琮沒詞了,人家投緣,他總不能上去攔腰斬啊,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那后面……你們會結伴?他身手怎么樣,如果是普通人……” 肖芥子打斷他的話:“不普通,可厲害了,他都殺過蠱蟲,你知道嗎?手起刀落的?!?/br> 神棍嚇得喝稀飯的湯勺都掉了,他現在百分百確定肖芥子正在和人說他:可自己沒跟她說“手起刀落”啊,他說的是拿屁股“坐死”。 陳琮說:“這么厲害啊?!?/br> 他沒見過蠱蟲,不過之前為了陳天海的事,上網查過不少,感覺上,蠱蟲是挺厲害的,能殺蠱蟲,看來不是普通人。 還能說什么呢,又投緣,又這么有本事。 他說:“那挺好的,那……他會急救嗎?” 肖芥子說:“急救?應該不會吧,我問問啊?!?/br> 她手機內攏,問神棍:“你會急救嗎?” 神棍一臉莫名:“急救?太急的不會救,但我這么多年,爬上竄下的,一般急的那種,還是能處理的?!?/br> 肖芥子“嗯”了一聲,手機送到耳邊,還沒來得及說話,陳琮先開口了。 “我聽到了,那挺好的……那我沒什么問題了。但不管怎么樣,還是要小心一點,方便的話,把他名字和電話號碼給我,我存一下,有備無患。另外,過一段時間,有條件的話,你再給我報個平安?!?/br> 掛了電話,肖芥子拿筷子拈了條酸筍,才剛送進嘴里,就看到神棍正別有深意地盯著她。 她心里一突,險些咬到舌頭:“怎么了???” 神棍哼了一聲:“剛給你打電話的,是不是個男的,年紀還跟你差不多?” “是啊?!?/br> 神棍一臉的“果然被我料中了”,他說:“你別逗人家,回頭人家走了,你就笑不出來了?!?/br> 肖芥子底氣不足:“我什么時候逗人家了?” 神棍“呵呵”了一聲:“以我豐富的感情經驗,還有我旁觀我朋友一對一對的經驗,我什么看不出來?你看看你那個語氣……” 他捏著嗓子,學肖芥子的口吻:“男的,投緣吧,可厲害啦,他都殺過蠱蟲!我敢說,他聽到這話,絕對不會高興?!?/br> 肖芥子不服氣:“那我也沒撒謊啊,我說的都是事實?!?/br> 神棍說:“你是沒撒謊,但你這么說的時候,肯定知道他情緒下去了,你還越說越來勁,對不對?他不高興,你反而高興,小姑娘家家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要是鉆牛角尖,這之后心情得郁悶好一陣子,他要是豁達,知難而退,從此跟你保持距離,我看你還笑!” 肖芥子嘴硬:“保持距離就保持距離唄,大家只是朋友,又沒有談戀愛?!?/br> 神棍白了她一眼:“只是朋友?只是朋友你在那逗他?我也是你朋友,沒見你有耐性逗我!我跟你說啊,小結子……” 他忽然傷感:“這感情啊,沒波折挺好,不要硬制造波折,沒苦硬吃。將來真波折了,你就知道什么叫悵然了。就像我,前后兩段感情,都無疾而終?!?/br> 我靠,他還有感情???坦白說,神棍這通身的氣質,看著就像跟感情絕緣似的,居然有難以忘懷的傷心過往,而且是兩段? 肖芥子試探著去問:“你不是一心探求玄異事件,在路上一走就是……三十年嗎?她們是你在路上認識的?嫌你不夠……穩定?” 神棍向肖芥子現場展示了一下什么叫悵然:“不是,她們完全不介意這些,都是奇女子。頭一個叫阿木里,漢族名字叫阿惠,她是黑苗蠱王的弟子?!?/br> 肖芥子心中有數了:一定是神棍一屁股坐死了蠱蟲,惹得蠱王大怒,怒拆姻緣。 “第二個叫段文希,不但是山鬼的高層,還是留洋回來的……女碩士還是博士,我給忘了?!?/br> 肖芥子心說:這可能是學歷差距太大了。 她小心翼翼:“那是為什么無疾而終呢?” 神棍淡定回答:“因為我認識她們的時候,她們都死了很多年了。阿惠,解放前就死了,段小姐吧,我知道她的時候,她也過世四五十年了……” 肖芥子無語,這不是典型的沒苦硬吃,沒感情還硬要往身上攬感情的波折嗎?對,這都不叫感情,這叫追星,還是隔世追星…… 正憤憤間,窗外傳來西古大聲的呵斥:“就是不行!不方便引薦,怎么了?” *** 肖芥子愕然看向窗外。 她和神棍聊得興致勃勃,都沒注意到外頭已經站了這么多人。 西古臉紅脖子粗的,正瞪著面前一個高個的年輕男人,那人背對著肖芥子,看不清面目,穿一身運動服,短發,額上還套了圈運動發帶,休閑得跟早起晨跑似的。 男人身后,站了五六個同伴,有獐頭鼠目的,也有肥頭大耳的,還有個年輕姑娘,正嚼著檳郎,突然“呸”地往外一吐,幾乎吐到了西古的鞋面上。 這可太不尊重人了,肖芥子看得心頭火起,湊過來的神棍也是義憤填膺:“怎么能欺負西古呢?” 西古領著他們見魔巴,又忙著安排食宿,在神棍心中,儼然“自己人”了。 另有個當地人打扮的老頭攔在中間,呵呵笑著,防雙方沖突升級。 他試著跟西古說好話:“西古,你跟魔巴說一聲,都是遠道而來的朋友,聽說魔巴無所不知,想朝魔巴打聽點事……” 西古梗著脖子,一臉沒得商量:“魔巴說了,今天誰都不見,尤其是遠道而來的,不想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