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u骨樊籠 第10節
這意思,方天芝和黑山出事,還賴他頭上了? 陳琮怒極反笑:“我一個新人,還是被你們邀請來的,這兩人我之前見都沒見過,他們出事,關我屁事?” 梁世龍面帶譏諷:“你是不是以為,我們什么都不知道?” 陳琮:“你們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什么都不知道!” 梁世龍站起身,居高臨下看他:“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br> 還特么打機鋒,陳琮針鋒相對:“那你倒是把棺材抬出來啊?!?/br> 梁世龍陰沉著臉不說話,頓了會,再次踱步:“我們‘人石會’,從古到今沒斷過代,這么多年,收藏積累了不少好貨,在各地建了共計十三個倉庫,又叫‘十三石匣’,每個石匣里,都有一塊鎮匣的高貨?!?/br> 陳琮咬牙聽著,左頰被扇過的地方越來越辣燙,他估摸著已經腫起來了。 “你爺爺陳天海,負責看守第八號倉庫。八年前,聽說他離家出走——我們不大管會員的私事,畢竟協會里多的是性子怪癖的,玩幾年失蹤又露面的,也不在少數?!?/br> “我們沒太當回事,去了八號倉查看,這些倉庫都像老博物館,里頭的物件數百年不動,有些甚至要加蓋玻璃罩、拉防護帶。點數之后,沒什么異樣,也就再次關門閉鎖?!?/br> “直到不久之前,開始籌辦這一屆‘人石會’。按照規矩,每一屆盛會,都會按次序請出石匣里的高貨展出,這一屆,請的是第八石匣的鎮匣石,女媧補天?!?/br> 陳琮心頭打鼓,不止一個人跟他說過,這一輪開場石,本來不應該是因緣石——原來是女媧補天石,那怎么會突然更換呢? 梁世龍停下腳步,盯視陳琮,放慢語速,像是防他聽不清楚:“我們去取石驗石的時候才發現,女媧石是假的,或者說,被調包了?!?/br> 陳琮心頭一沉。 寶玉石行業有“金玉有價石無價”的說法,別看石頭材質普通,一旦沾上了“孤、奇、絕”這三條,身價立時登天。臺北故宮博物院的鎮館之寶“紅燒rou”,材質說白了就是瑪瑙,但普通瑪瑙幾十塊錢能買一顆,“紅燒rou”什么價格? 這要是爺爺陳天海調的包,協會追上門來向親屬索賠,他估計傾家蕩產也賠不起。 也不知道現在登報跟陳天海脫離關系還來不來得及。 不過凡事講證據,不能人家說什么就是什么。 “你懷疑我爺爺陳天海?” 梁世龍瞥了他一眼:“是,但我們沒那么武斷,‘人石會’二十年一次,推算下來,女媧石兩次展出,隔了260年,這期間,誰調包都有可能。但我們追查之后,確認是你爺爺做的。造假的廠子地址、對方的陳述視頻,還有你爺爺付款的轉賬記錄,都有。你想看,可以提供給你?!?/br> 陳琮啞然。 他真是要對陳天海刮目相看了,這個平平無奇的小老頭出息了啊,還敢調包造假,這案值,足夠把牢底坐穿,難怪要離家出走。 他終于回過味來。 什么邀請卡,什么027號,都是幌子?!叭耸瘯背燥柫藫蔚牟艜埶霑?,誆過來當人質還差不多。 梁世龍說:“找不到你爺爺,你爸又是個瘋子,你們陳家,也就只剩下你了。要拿你怎么辦,內部有爭執。有人主張不用對你客氣,也有人覺得,一碼歸一碼,陳天海犯的事,不該算你頭上。商量之后,我們決定先以參會的名義請你過來,接觸觀察了,再做下一步打算?!?/br> 他再次蹲下,臉上帶強壓憤怒的笑意:“你說怪不怪?跟你同車的方天芝,見到你不久之后就瘋了。你的對接黑山,給你送完帖露了名姓,也瘋了?!?/br> 第9章 陳琮嘆氣。 他自己都覺得挺巧:爺爺是反派,當孫子的本來就自帶嫌疑,跟他牽扯上的人,還接二連三出事。 難怪對方一臉要活剮了他的表情。 形勢對自己不利,但也不是無可挽回,看起來,“人石會”還挺講道理,陳琮決定條分縷析、以理服人。 他說:“我害這兩人,動機呢,我的動機是什么?” 梁世龍面無表情:“我這不是正在問嗎?!?/br> 行吧,陳琮換了個角度:“方天芝和黑山都是突然發瘋,你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做到嗎?” “你有。石頭,簡單點說就是礦物,是礦物就有各種功能,治病、致幻、致命。就我所知,你爺爺能做到,你是他養大的,所以,你也能?!?/br> 陳琮涼氣倒吸,陳天海還真是讓他驚喜連連,但老天作證,這老頭除了教他玩玩猜謎、辨別珠寶之外,真沒教他別的啊。 他盡量心平氣和:“如果我爺爺能做到,別人也一定能,也許是內部有鬼呢?99號人,99樣心腸,對吧?!?/br> 梁世龍那表情,就差把唾沫唾他臉上了:“是啊,我們的內鬼,幾十年都沒動作,你一上火車,他就行動了?!?/br> 陳琮噎住。 這時間點,卡得確實絕。 梁世龍鄙棄地看他:“沒話說了?那我來說?!?/br> “黑山出事之后,我們很想知道半夜至天明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所以查看了監控。這個賓館,消防樓梯是死角,沒攝像頭,但走廊是有的?!?/br> “監控顯示,你半夜進了樓梯,至少停留了近兩個小時,請問,你干什么去了?” 陳琮實話實說:“我喝了點酒?!?/br> 梁世龍陰陽怪氣:“一罐啤酒要喝兩個小時?你怎么不說你在釀酒呢?” 陳琮無奈:“我真的是喝酒,喝得太猛,頭暈,就睡了會?!?/br> 梁世龍:“樓梯間又陰又潮的,就那么適合睡覺?回房睡不舒服嗎?” 陳琮:“……” 真是心累,好在,他還有牌。 他說:“行吧,我說什么你都不信,那就讓我的判官出來說話,她一路觀察我,我是不是可疑,她最清楚?!?/br> 不提“判官”兩個字還好,一提這人,梁世龍的面色黑得如同鍋底。 陳琮有再度踩雷的不祥預感。 梁世龍盯著陳琮:“我問過小嬋,她說你早察覺到判官的存在了,還說是個女的,對吧?” “正是因為你早就察覺到了,怕她發現你的秘密……不,也許她已經發現了你的秘密,所以你一不做二不休,對她下了手?!?/br> 陳琮如墮云里霧中:“???” 梁世龍怒不可遏:“狗屁的讓判官出來說話!方天芝都那樣了,怎么出來說話?” 陳琮腦子里嗡了一聲,小臂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方天芝是他的判官? 沒錯,這才合理:他是反派的孫子、重點懷疑對象,理應一上路就有人從旁監視;火車票是“人石會”訂的,方天芝恰好在他上鋪,哪有這么巧的事,都是安排好的。 瘋的兩個,一個是他判官,一個是他對接,都跟他深度綁定,難怪梁世龍卯上他了。 陳琮喉頭發干:“那……那個女人呢?去火車站接我的那個?” 梁世龍壓住火:“去火車站接站的,只有牛坦途和旅行社的葛鵬,哪來的什么女人?” 陳琮意識到,從開始自己就犯錯誤了。 那個女人出現在接站的小面包車上,他就先入為主、以為她是“人石會”的,再然后,他發現她謊報號碼,又自我糾錯,以為她是判官、行事詭秘是職責需要。 可如果由始至終,她就不是“人石會”的人呢? 他思緒有點亂:“不是,當時確實還有一個女人……” 梁世龍咬牙切齒,反而笑了:“怎么,被問到無話可說,開始生造臆想、子虛烏有了?行,我給你機會?!?/br> 他一把薅住陳琮的頭發,逼得他面孔朝上,一字一頓:“你說還有一個女人,有什么證據?除你之外,還有第三人看到嗎?” 陳琮的心直接沉底。 沒證據,只有他看到了。 梁世龍從他的表情里讀出了答案,眼神由嘲諷轉成了看死狗般的憐憫。 看得出來,這小子的防線已經開始崩了,首輪問話就能有這效果,梁世龍很滿意。 不過繩子勒太緊,容易適得其反,得適當松一松,讓人喘口氣。 他松手起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好好想一想,晚點咱們再聊。提醒你一句,再狡賴就沒意思了?!?/br> 他抓過布草柜上的毛巾擦了擦手,又聞了聞,嫌惡似地皺起眉頭,轉身向外走去。 陳琮腦子里亂作一團,他目送梁世龍走到門口,忽然冒出一句:“你不怕我喊嗎?” 梁世龍回頭看他,沒明白他的意思。 陳琮示意了一下手腳的綁繩:“你這……非法拘禁,這兒是賓館,除了你們,還有服務員,你就不怕我呼救嗎?” 梁世龍說:“你可以試試看啊?!?/br> 他打開門,忽然想到什么,又回過頭來:“你爺爺在北方,是有什么生意或者熟識的朋友嗎?” 陳琮想了想,緩緩搖頭:“沒有?!?/br> 陳天海那小打小鬧的門店,還犯不上跨地域做生意。 “那他有提過什么風沙大的地方嗎?” 陳琮茫然,梁世龍心頭來火,狠狠摔上了門。 *** 門外腳步聲漸遠,陳琮吁了口氣。 又問北方又問風沙,看來“塵土飛揚,想去北方”這句話,是陳天海留下來的。 如果這是陳天海留的話,且在爺爺的預計中,“人石會”必然會拿這話來盤問當孫子的,那么,很可能就不是表面意思。 是字謎。 塵土飛揚。 塵/土飛揚,“塵”中的“土”飛掉、揚掉,減字法,塵-土=小。 想去北方。 方位法,將地圖中的“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應用到漢字中,那么上下結構的字,上半部分是“北方”,下半部分是“南方”。 “想”的北方是“相”。想/去北方,“去”代表減去、去掉,減字法,想-相=心。 最終簡化為兩個字的信息。 ——小心。 小心誰?人石會嗎?這謎解了跟沒解沒分別,還更糟心了:你偷了東西跑了,讓我小心,這還不如讓我多喝熱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