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囁嚅了下嘴唇:“……會傷到我?!?/br> “只要你聽話,這禁咒就不會?!?/br> 他看著我的眼神分明已經不容拒絕。 他冰冷白皙的指尖輕輕揩去了我唇角的血。 我將手指攥得泛白,沒有再說話。 * 我將自己關在了屋子里,一時懨懨。 或許已經好幾日了,我一步也沒有出去。 師父每天都會給我送飯菜到門口,但我不愿吃。 并非是我在使性子,只是我實在有些疲憊,不愿意動彈。 我是餓不死的,畢竟我是如此強大的妖魔。 我躺在床上,有時感覺這屋子就像是一個即將要埋葬我的墳墓。 簾幔落下的陰影像是會將我一點點吞沒似的。 師父有時會站在門口說些什么,我卻總覺得恍惚,每每只聽了一耳朵,而后便什么也不記得了。 我感到我的狀態有些不對。 但誰也不能叫我從這個屋子里出去,我哪里也不想去。 我躺在床上一只只數羊,有時莫名會想起死亡。 那一定是比如今這樣還要寧靜的事情。 那大概也不會比現在痛苦吧? 我心中存了許多的事,只是我不愿意去想,我知道很多事情根本經不起深思。 因為越是深思,便越是絕望。 我在這個世上活了短短數十年,但好像大多數時候,我都是在絕望的掙扎。 在凡間的十年我以為這當是我人生中最美好平靜的十年,但我如今卻不禁去想,它真的美好么?真的是看上去的那般平靜么? 這平靜背后會是什么? 或是會將人吞沒的濃稠黑暗。 我將自己埋藏在這樣的黑暗里,像是一具死去的尸體。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它們將我吞沒。 那種溺水般的窒息感一直伴隨著我。 后來一個夜里,三只時媚鬼找到了我。 它們說為我找到了月下白,還為我帶來了一個大消息。 我這才想起之前派它們出去找月下白的事。 不過后來我已經事先從小葉子那里知道了生有月下白的地方。 我拍拍它們的頭,夸它們做的很好。 但我卻沒提月下白的事,我只略問了一嘴,什么消息? 時媚鬼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總算讓我感覺這屋子里又有些熱鬧了。 但它們帶回來的消息卻實在讓我無法開心。 窗戶透進來的陰影將我整個人吞沒得更深了。 它們說,它們在凈山上看到小葉子和芙靈有勾結。 * 我將芙靈抓到山洞的時候,她還有些茫然。 能夠欺負芙靈確實叫我感受到了一點人生的樂趣,我總算稍稍從那種疲怠中振作了起來。 她大概無法想象我怎么能就這樣將她抓了起來,我怎么敢這樣對她? 她或許在想,師父發現了不會放過我的。 她大概料定了我不會真的對她做些什么。 就像我從前每次也只是嘴上說的厲害,卻一次也沒有真的動過她。 芙靈便是有著如此的自信。 于是,她在山洞內看到我的時候,雖然此前被時媚鬼粗魯抓來,她形容有些狼狽,但她尚且還能維持仙子的端莊儀態。 她問我:“師姐,你這是做什么?” “若是師父發現了……他豈非會誤會師姐在欺負我……” 我拍了拍她的臉,笑了下:“我確實是在欺負你?!?/br> “你也不用想著師父回來救你,芙靈,這次沒人能救你?!?、 芙靈面色微頓,卻并未立即表現出慌亂的樣子,她竟還能勉強保持鎮定。 但我一點也不著急,因為她之后會明白的,這次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洞內幽暗的光線中,我見她雙手仍在,不似殘缺的樣子。 我問她:“不是說斷了只手,怎么如今又長回來了?” “師父去尋東山神父,為我找到了能塑骨生肌的靈藥,勞師姐關心,那只斷掉的手臂已經好了?!?/br> 她面上蒼白褪去些許,語氣平靜沉穩,似是又生出了些底氣似的。 原來師父這幾日還去了東山為芙靈求藥么? 能夠使斷肢新生,這必然是極珍稀的靈藥。 我明白了她的底氣從何而來。 我見她依舊神色沉靜,我便問她:“你傷得是哪只手?” 芙靈看了看我,片刻后還是說道:“是左手?!?/br> 我看了一眼她的左手,新生的指尖都泛著剔透的光,看上去和她往常一般無二。 我曾暗自羨慕芙靈這雙白皙纖柔的手,她的手上沒有一點疤痕或繭子。 她從不會知道在乞丐堆里同一群人一起搶食一塊饅頭是什么滋味,也不會知道饑餓和貧窮的痛苦。 但是沒有關系,她從前是生于金銀富貴鄉里的千金之女,此后我會叫她也嘗嘗做地上淤泥的滋味。 我動了動手指,咔嚓一聲,芙靈那只新生的左手便被無形的力量折斷了。 芙靈悶哼一聲,卻強忍著并未慘叫。 這倒叫我有些吃驚,因為我總以為她并不是什么心性堅韌的人。 這樣的疼痛應當足夠叫她難以忍受。 她死死盯著我,眼中是一閃而過的恐懼,亦有未來得及掩飾的深切恨意。 原來她這樣恨我,這倒叫我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