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為了做衣服采下的月下白似乎成了我去過凈山的最好罪證。 我手心被割傷的血痕忽而刺痛了起來,我下意識蜷縮了手心,幾乎想將這只手藏起來。 但我知道沒有用了,他已經看到了。 他在看到這道傷痕的時候,他看向我的眼神便極失望。 “你用了本命刀?!彼〈骄o抿成一條線。 這眼神足以將我的心剜出鮮血。 我渾身發冷。 這一句話幾乎給我判下了死刑。 我不明白,這些年,我分明已經很努力,很認真在做他想要我做的那種好人。 只是為何,我卻還是越做越錯。 “師父,不是我做的,我沒做!” 我辯解起來:“我去凈山是給你做衣裳……” 我確實也曾謾罵過命運的無常,但我后來卻又覺得或許命運并沒有對我那么糟糕。我曾以為無論如何,師父是會站在我這邊的。 我從未見見他用這樣的眼神看我。 我惶然起來:“這種月下白染出的衣裳才最好看……我去凈山是為了摘些花回來……” “師父你還不知道吧,這是我為你準備的驚喜……我做了很久……穿上它定能刀槍不入、水火難侵…… ” 他想不出這衣裳我究竟用了什么樣的代價,廢了多少心思。 但語言在這一刻顯得那樣蒼白。 我不知如何辯解。 一切好似都太過巧合。 我手中的月下白,我手心的傷痕,無一不在證明重傷芙靈的人是我。 他閉了閉眼,握著本命劍的手指指節繃得泛白。 “離湫,我再問你一次,你私出禁閉做了什么?” 他清澈梵音竟有一絲干澀喑啞。 我動了動嘴唇:“摘月下白……做衣裳?!?/br> 四下沉默。 我抿了抿唇,看向他。 我蒼白著臉說:“師父,你不信我?!?/br> 仙門為我開啟誅魔臺,又追殺我多年。 鎮妖除魔的赤陽花也無法傷我分毫。 我非尋常妖魔。 是以,他終究難信我私出禁閉只為去摘幾朵月下白。 我不禁嗤笑。 我天真的以為只要我想我就能做一個好人。 我怎么才明白,自我妖魔真身于仙門暴露的那一刻起,我其實就再也沒有了別的選擇。 第10章 我開始想,我此前所做的一切又是為了什么? 如果我注定無法改變什么,我這些年來的所有努力簡直就像一場笑話。 我感覺到了疲憊,這種疲憊在和小葉子吵過那一架后便一直沉沉壓在我心口,讓我幾乎難以喘息。 我忽而發現,其實這十年我什么也沒有改變。 我好像無力改變任何事情。 我抬起頭問師父:“就算是我做的又怎樣?” “她不過是沒了一只手,又有什么干系?” 我面露嗤笑,眼中盡是譏諷。 若我來做,我定會殺了她。 師父被我氣得不禁泄出一聲輕咳。 他將本命劍放在桌上重重一拍。 “你……跪下!” 聽見那聲咳嗽,我最終跪了下來。 我想,他如此生氣是因為受傷的是芙靈么? 我幾日前和他爭吵,堂堂仙圣被我用杯子砸腫了額頭都未曾生氣,現在不過是芙靈受了點傷,他便疾言厲色要對我發怒。 若我那時當真殺了芙靈了呢? 他難道要殺了我替芙靈報仇么? 我幾乎想笑。 “師父要因為芙靈罰我嗎?” 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可是我還懷著您的孩子?!?/br> “若是罰我,少不得會傷了這個孩子?!?/br> 我師父起身。 他垂眸看了我一會兒,我抬頭望他,一瞬間仿佛自己成了當初被他關在籠子里審訊的那些妖怪。 我師父對誰都溫和仁慈,卻唯獨不喜妖魔。 我曾見過他看向那些妖魔的眼神,冰冷而殘忍。 “我不罰你?!?/br> 他捏住我的下巴,割破手指,喂我喝下他的鮮血。 他說:“我的血中有一禁咒,名為荊棘刺?!?/br> 仙人血rou中常有禁咒,是為了防止旁人覬覦。 凡間總有傳言說仙人血rou食之可以長生,但其實對大多數凡人來說那是劇毒的。 “這道禁咒會一直留在你體內,若你之后做錯了事……” 我師父看著我,說:“離湫,它會提醒你?!?/br> 他眉心的翠鈿細閃著冷光。自陪我墮魔后,過了斷仙橋,他眉心白毫靈光便消隱不見,而不知從何時起,這枚代替了白毫靈珠的翠鈿好似愈發精美了。 他淡色的雙眸看著我。 我遏止住自己的戰栗,死死望著他。 我緊緊拉住他的衣擺,慌亂中卻也只說出一句:“……師父,我肚子里的孩子……” 我師父薄唇緊抿成一條線,他不禁又泄出一聲咳,說:“這不會傷害到孩子?!?/br> 我曾見過師父用血中禁咒審訊妖魔。 那些荊棘發動時會瞬間將妖魔刺穿,最大的一根荊棘會從肩胛骨穿過喉嚨將妖魔固定,其余荊棘便會自它們體內生出死死纏著它們。 荊棘汲取血rou而生,血流不盡,荊棘生長不止。 這禁咒沒有別的目的,殺不死那些一貫□□強大妖魔,不過為了折磨它們,讓它們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