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非必要,他從不逾矩半步。 他對我并無男女之情。我向來明白。 但這次師父看了我一眼,竟沒有拒絕。 他見我光著腳,而后又打了盆熱水為我擦了擦腳,耐心又細致。 “怎么還像個孩子一樣?!彼麚u搖頭說。 我很享受他的細致溫柔。 待到夜里,我同他一起躺在床上,我半天也睡不著。 夜色如水,他傾瀉而下的墨發在夜色下好似華美十分的錦緞,叫人幾乎不忍觸碰。 我輕輕勾起一縷纏在指尖。 見師父沒反應,我又勾著手要去扯他的衣帶。 這一下,師父才終于睜開了眼,他雙眸好似蕩著碧波的湖水,冷冷清清,其中自然流露出一絲上位真仙的威嚴。 他看著我有些疑惑。 我見他似乎并未生氣,便大著膽子、厚著臉皮對他說:“師父你應當也知曉吧,孕期重欲,我亦……十分難捱?!?/br> 我這一番話可謂是臉不紅心不跳,但其實我心中早已感到羞恥。 我向來知道如何得寸進尺,如何耍無賴,我自認臉皮極厚,但這樣一番話卻還是有些突破了我的下限,我還未曾這般不要臉地對男人求歡。 我師父在夜色里定定看了我好一會兒。 而后,他竟輕輕笑了。 那一刻,我臉上不可遏制地血氣上涌,我的羞恥心已經快要崩潰死掉。 不等我再如何手足無措,強行耍賴。 我師父起身,點亮了屋內的燭火。 昏黃的燭火映出我面上的紅暈,我頓覺有幾分羞惱。 難道他點亮燭火專為看我的笑話么? 但師父顯然做不出這樣的事。 他點亮燭火后便走到書柜處找出了一卷書,而后又回到塌前坐下。 他并未拆穿我的話,只作不知。 他對著燭火翻開了那卷他平日里大概從不會去看的志怪奇談類小說。 我師父屋內最多的是經書,佛經道經,但我從來看不懂。 “既然睡不著,那便聽我念一卷書罷?!彼f。 他曾修五相之術,而今他雖金色身相被毀,但其余四相仍在。 他修成的梵音清遠相使他聲音清冽如汨汨泉水,又如鐘磬琴鳴般悠遠和雅,十分悅耳。 聽他用如此嗓音輕聲念書實在是一種常人無法想象的享受。 就算書中劇情十分簡單,我也還是漸漸聽出了趣味。 我聽了一會兒,而后悄悄看了他一眼。 原來,燭火下的師父是如此溫柔。 我從來知道他其實不愛我,但他對我如此縱容,總會叫我生出一種他其實也并非不在意我的錯覺。 譬如,這些年他會為了給我帶我最愛的酥皮點心,繞很遠的路去買?;貋淼臅r候,為了不讓酥皮軟掉,他便走一條十分泥濘崎嶇的小路,這樣我吃到的酥皮點心便可能還是剛出爐的樣子。 這不過一件小事,我卻總時常想起。 * 此后幾夜,我都纏著同師父一起睡。 有一夜,我忽而夢中醒來,我聽到師父在壓抑著低嗽。 我頓時睡意全無,心中一驚。 只因我師父已修得金光一丈的妙相,他早就百邪不侵,難生疾病。 他曾于下界講經布道數十年,積得功德十丈才修成周身一丈金光。 功德護體,這么多年他從未生病。 他怎會突染咳疾? 況且,他白日里卻從未表現出,他在我面前分明只作無異。 我心下疑慮,半宿未睡,好容易待天亮時分師父出門去了,我才起身去了他的書房。 我之前已叫時媚鬼去看過,師父這些日出門都是在籌辦何老二的喪事。他還為此勸說了縣中撥下一筆款項,大辦法事,祭奠亡魂,我雖對此不屑,卻也始終只裝作自己不知道的樣子。 我記得,這幾日他還常在書房寫些什么。 我曾故借送茶水一事進去看過,但等我推開門,他已經將抄錄好的紙張收到了一旁的匣子里。 我匆忙一瞥只看到一句“死魂受煉,生身永度,劫劫長存”,像是某種超度亡魂經文。 我當時并未多想。 這一次我在書房找了許久才在書柜最里面找到了那個收錄著經文的小匣子。 將匣子一打開,那經文之上流淌著的淡金色功德頓時映得滿室光輝燦爛。 這是一份《度人經》,此經被人稱作二遍能使盲者目明,十遍能度人怨憎。 它并無什么別的用處,不過能超度亡者怨憎,替人消除殺業罷了。 “亡者怨憎不銷,你身上罪業難除。離湫,你犯下如此殺業,你是當真想要入魔嗎?” 幾日前他抓到我做的壞事,他曾這樣斥責了我。 我罕見他如此嚴厲的模樣,當時還心中憤憤,用杯子砸了他。 他卻暗地里做了這些事,他應當是為了我。 卻又一字也不曾提及。 我心中一時復雜。 這薄薄的幾紙上承載著他數十年間修得的半數功德,筆墨間流淌著盡是清凈華光。 難怪他會忽而染疾。 * 下午,師父籌辦完何老二的事情回來。 他給我帶了我最愛吃的脆皮點心。 他站在屋內,抬手喚我:“來吃罷?!?/br> 屋外的夕陽散落一地余暉,他半邊身子落在陰影里,半邊落在夕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