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我哥娶八個媳婦了
我哥今天去相親了。 是大隊長的媳婦孫嬸子介紹的。 隔壁大柳屯的一個姑娘,個高,性子潑辣,能干,孫嬸子說這樣的姑娘才好,能讓我們家的日子帶的像她用精細面做的大白面饅頭時的水蒸氣,彌漫著整個屋子都是香氣,熱氣。 我其實非常能理解,孫嬸子心疼我哥,我也心疼我哥,一次山體滑坡,我爹娘在運石頭的時候雙雙被砸死,那么多人偏偏死了他們倆個,我拖著病弱的身體挪到事故現場的時候,只看到了被石頭砸的森森白骨都露出來的兩句尸體以及滿身是血抱著尸體嚎啕大哭的我哥。 那年我12歲,我哥才20歲。 現在我16歲,我哥24歲。 我哥要相親去娶新媳婦開始新的人生了,我依舊是那副死樣子,拖著病體常常纏綿于床榻上。 我的病是娘胎里帶著的體虛,血虛,陽虛,哪哪都虛,沒少治,也沒法治,家里的積蓄讓我這副死樣子給掏空了,一走進堂屋里老鼠都瞪眼,嚯!真敞亮!啥也沒有。 我老爹做的最經常也最舒服的事就是抱著板凳去門口抽他的旱煙,在一口口白色煙霧消散的時候,仿佛他的煩惱也跟著一塊散掉了。 他肯定愁啊,村里跟我哥一般大小的小子十七八就定了親,我哥二十歲也沒有說上親,家里窮的只剩了三間房子,不知道他看到一般大的小子騎著二八大杠自行車呼呼的從我家門口經過是什么反應。 我娘看著我虛弱的起不來床的時候會用她粗糙的長滿繭子的手一遍遍的摩挲的我的腦袋,嘴里喃喃道:“我的妮苦啊,我的大山也苦?!?/br> 虛弱到起不來是什么感覺,是身體里的支撐的一股氣慢慢的消散,是像有千斤墜扯著自己往下拉,是連手都握不緊成一個拳頭。 當然暫時是死不了的,也就是個半死吧。 大山,我哥的小名,他叫張見山,嗯....這樣看來也不能算是小名,我曾看過一些書,古代男子在成年的時候會冠上字,是對他名字的延伸和補充,這樣看大山不能是我哥的小名,他本來是要去見山的,自己成了山怎么去見呢。 不過我哥卻是像是一座山,他長的像小山,性格也像,如今就更像了,若是他藏在大山里,我是萬萬找不到他的,說不定他自己直接落地成山了,我在躺在床上起不來的時候會想我哥怎么成了一座大山呢。 或許是黃土地上的黃泥不僅把他的腳踝給埋上了,連帶著他的肩膀,他的腦袋,泥土成泥塊,泥塊成泥山,說不定我哥會成山神! 我想明白后,在那天身體舒服點后立馬從床上竄下來,拿著三根點燃的香在他扛著鋤頭回家的時候跪在他的面前,虛虛弱弱的如同河邊隨風飄的楊柳,期期艾艾的磕了三個響頭。 我哥愣在了院門口,將鋤頭放下,轉身把院子的木門關上,隨后提起我的腋下將我抱了起來回屋了。 我趴在了我哥寬的不得了的肩頭,輕輕揪著他的耳朵暗嘆,他從來也不配合我。 在我爹娘死后,家里的所有活全部落在了我哥的肩頭上,為了掙滿一天十個工分,我哥將他寬闊的背脊彎下去,勤勤懇懇的老黃牛在一個上午就能干完,干完他下午去村里合作的養豬場里挑糞,喂豬,晚上還要叮叮當當的鑿著木活。 按照我哥這種勤勞程度,日子肯定是紅紅火火的,可惜他命不好,攤上了我這么個要經常吃藥的meimei。 娘胎里的病不是簡單的病,如今我上了學也明白了,這是基因病,這些年錢全砸進去了,我從那時候的半死不活,到現在有點死有點活,從一頓一捧藥到現在的一顆藥。 我算了算,這些年我吃掉了三輛自行車,兩臺縫紉機,十只手表。 夠我哥娶八個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