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幽州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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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農郡,官道。 蓋勛帶著隨從,策馬緩緩往關中而去。 他去就任京兆尹。 準確的來說,他留在天子身邊太久了,讓一些人畏懼了,便想出外任的法子給踢出了雒陽這個權利中樞。 他太剛直,也太忠直了。 當著如今簡在帝心的蹇碩之面,直接直言不諱的說天下各地叛亂主要起因,是宦官們的宗族子弟橫行不法和魚rou百姓。 還和宗正劉虞、中軍校尉袁紹等人密謀,要誅殺宦官。 讓原先相互看不對眼的張讓等中常侍和小黃門蹇碩,都忌憚不已。 覺得讓他留在天子身邊,就是一個禍害。 恰好此時,原先的京兆尹被免職,司隸校尉張溫覺得蓋勛之前有過以名聲讓叛軍不敢冒犯的事跡,舉他為京兆尹以安人心。 張讓及蹇碩等人聞訊,便不約而同的復議,扔出了“非勛不足安京兆”的說法。 因而,天子劉宏只好忍痛放人。 畢竟京兆是舊都,大漢一半的皇陵都在那邊,意義非凡。 蓋勛有些可惜誅宦官之謀半途而廢,但也無所謂。反正對于他來說,去哪里任職,都是在為大漢效力。 一直跟著他身邊的王達,也有些可惜。 不是對關東風貌沒看夠。 而是遇上了一個家世顯赫、位高權重,卻愿意和他相談甚歡的關東人。 讓他來雒陽被鄙夷了兩三個月后,依舊覺得人間尚且值得。 是沛國譙縣人,如今官職為西園典軍校尉的曹cao。 按道理來說,他一個邊陲鄙夫、籍籍無名的白身,是沒有機會認識曹cao這種人的。 就算認識了,也不應該有交集。 然而,世上之事就是這么詭異。 曹cao與袁紹自**好,而蓋勛與袁紹密謀誅宦官,一來二去,身為蓋勛絕對信任的人,王達就進入了曹cao視野里。 剛好,曹cao如今的志向,依舊還是要當大漢的征西將軍、以戰功封侯。 沒有帶著門第觀念看人的曹cao,聽聞王達是華雄的發小后,便有事沒事的邀王達敘話飲宴,了解西涼那邊的情況。 說實話,王達有些受寵而驚。 雖然他知道以自己的家世、身份、才學以及能力等等,這輩子都不能成為對方的友朋;也知道對方善待他,主要是想了解西涼的狀況。 但他一點都不介意,也很心滿意足。 因為來到雒陽后,曹cao是唯一沒有鄙夷他是邊陲鄙夫的人。 不像那個和蓋勛相處甚歡的、儀表堂堂的袁紹,連拿眼角偶爾掃到他,都覺得是浪費了寶貴的時間。 尤其是曹cao,很會做人。 在自己隨著蓋勛前去京兆的時候,他竟然送行了。 還捎上心意:一個硯臺。 “子顯,你祖輩乃關東人,這是我從鄉里帶來京師的,贈你當作別之禮。你日后行文案牘之時,見物可慰懷?!?/br> 他是這么說的。 讓王達在那一瞬間,覺得雒陽的風沙也有些大,喜歡往人眼睛里鉆。 我以后一定會將戶籍,轉回關東的! 就算我轉不了,也要夯實基礎,讓子孫后代憑借功勞轉回去。 王達依依不舍揮手給曹cao道別,跟著蓋勛馬蹄緩緩離開雒陽,目光望去關中三輔之地,落在西涼邊陲,決絕無比。 ................. 幽州,遼東屬國,石門。 一場浩大的追逐戰,正在上演。 前方逃竄的隊伍,從服飾不一可以看得出,他們是胡漢雜陳的幽州叛軍。 是的,自號彌天將軍、安定王的張純張純慘敗,盡棄輜重而亡命。 而后方追逐的紅色洪流,自然是漢軍。 前驅數十騎,皆乘坐白馬,挎弓持矛,端得彪悍。 為首一人,有姿貌,蓄美須,手持雙刃長矛,馳馬奮勇向前,呼聲不絕。 他是公孫瓚。 字伯圭,出身遼西望族公孫氏,家世兩千石。 但公孫瓚生母身份低微,并沒有入朝為郎,而是從郡中小吏做起,一刀一槍拼到了如今的騎都尉官職。 從底層奮斗起來的人,性格里通常少不了堅韌。 往難聽了說,就是固執,或者剛愎。 公孫瓚也差不多。 因而,他在大破幽州叛軍后,就馬不停蹄的追逐而來,想擴大戰果,將此戰主將張純首級拿到手。 而不是聽從從弟公孫越的諫言。 比如,公孫越說此戰已經繳獲了叛軍擄掠的男女以及財物,應該先安撫人心。 還有窮寇莫追。說以這種追擊速度,步卒無法跟上策應。僅僅以騎卒追擊,太過于深入了,會被切斷后路埋伏。 等等。 對此,公孫瓚只是高高舉起了雙刃矛,大聲咆哮:“西有虎臣!” 他身后的騎卒們,都讓額頭青筋突突直蹦,以幽州男兒的勇烈與不為人后的性格,綻放春雷:“北有白馬!” 好吧。 公孫越不復言語,高高舉起了長矛。 他也是前驅的數十乘白馬者之一,自號“白馬義從”。 同樣的,在幽州漁陽郡,一場戰事剛剛消弭。 此番討伐幽州叛軍的主將,中郎將孟益駐馬于野,俯瞰著無數叛軍被繳械俘虜,以及漢軍將士清掃戰場。 他們剛剛擊潰了,自稱天子張舉的部眾。 但與遼東屬國那邊不同,這邊的漢軍是慘勝,兵力幾乎十不存五,帶傷者無數,根本無力追擊張舉。 就連孟益自己的魚鱗甲上,現在還掛著幾個箭頭。 比他更慘的,則是被平原相舉為從事隨征的劉備。他是被自己的部曲尋了輛輜車載著,推來孟益面前繳令的。 身披數創,連騎馬或走路都暫時有心無力了。 只不過呢,他心中很暢快。 一方面,是他此番斬殺甚多。另一方面,則是方才中郎將孟益盛贊勇烈,并親口承諾將他的戰功上表給朝廷。 他平躺在輜車上,目光看著彤云密布的蒼穹,有一口沒一口的輕抿酒囊。 輜車顛簸,受創手抖,不時有殘余酒水從發青的下巴順落。 【注:先主入主益州前,容貌白面不蓄須?!?/br> 但他一點都不介意,反而輕笑著。 “云長,益德,今日之后,我等之名可讓涿郡父老傳揚矣。就是有些可惜,無法入天子之眼,不能得‘虎臣’之稱?!?/br> 輜車側,留在長須的壯士,聞言便出聲寬慰,“兄長乃宗室苗裔,又何必在意‘虎臣’之稱邪?” 語氣不咸不淡。 眼睛卻已經瞇起,不停的吞吐著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