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為今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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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之虎臣,能活著回羌道嗎? 在雒陽皇宮內的西邸,大漢天子劉宏,揮手將身邊的小宦官等侍從攆開,獨自靜坐亭內。 目光落在池中深秋時節落敗的蓮花上,臉上也有些郁郁寡歡。 從八月中旬,得到西縣最后一次上表后,他就再也沒有關注過西涼的消息。 冀州與并州的各種戰事籌備瑣碎,以及關中三輔的戰火紛飛,已經將他的精力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沒那么多精力,也不太想去關注西涼。 今日來西邸時,忽然想起來,則是因為他為了籌備戰事錢糧,決定賣關內侯的爵位。 和以往的賣法不同,這次是假金印紫綬以傳世,正兒八經的以戰功封侯那種關內侯,錢五百萬。 這就讓他想起來了,兩個月前他也以軍功賜爵,封華雄為關內侯。 還期待著,華雄日后能變成類似于段颎那種,只需赫赫威名就能讓羌胡部落噤若寒蟬的、安邊地動亂的將率。 就是計劃趕不上變化。 幽州叛亂的消息傳來,他與朝中袞袞諸公都不得不,將華雄往死路上推了一把。 是啊,以西縣上表里,深入叛軍腹地的進軍方略,袞袞諸公沒有人認為華雄還能活著回來。 他這個天子,也有所悟。 只不過,心里也隱隱有一絲期待。 上次所有人都覺得,西縣必破,結果卻出人意外。 這一次,會不會再度上演呢? 希望會吧。 天子劉宏嘆了口氣,暗地里又喃喃了一句:不過,回不來就回不來了吧。 是的。 他并不是很在乎。 華雄能活著歸來,他會欣喜幾分,會不吝嗇加官賜爵,就連朝廷袞袞諸公都不會再度勸阻。若是臨戰沒了,他感傷幾天,追封個身后名以激勵他人效仿。 事情,就這么過了。 畢竟他是天下共主。 是執掌如今大漢朝的,代天牧民的天子! 心胸裝著的,是萬里山河和億萬黎庶,而不是區區一個邊陲鄙夫,一支兩千人的騎卒! 而且,他也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錯。 雷霆雨露皆君恩。 是他這個天子不拘一格提攜,讓原本的邊陲鄙夫變成天下知名的“朕之虎臣”! 連愚昧黔首都知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況且華雄身為朝廷將士,為了大漢盡忠是本分,又受天子殊眷,安能不死君恩乎! 他華雄,有什么好抱怨的? 豈不見,當年的孝景帝,為了平息七國之亂,還下詔騙晁錯上朝議事,然后直接在長安東市腰斬??蓱z的晁錯,臨死都完全不知情,還穿著朝服呢! 但是,如今誰又能說,孝景帝不是明君? “文景之治”的升平,誰能置喙! 再者,天下英才如過江之鯽。 只要大漢社稷穩固,失去了一個“朕之虎臣”,就會有無數個“朕之虎臣”出現。 有何可惜的? “陛下,太尉候闕,有事奏表?!?/br> 天子劉宏正心念百轉中,卻中常侍張讓微微陰柔的聲音打斷了。 無需詢問,天子也知道太尉崔烈是為何而來。太尉掌天下兵馬,無非是并州和冀州的防御事務及兵馬調度罷了。 唉,煩神。 天子劉宏微微嘆息,不做言語,起身而歸。 而在關中右扶風,將大營扎在汧縣的叛軍首領們,也是在煩心中。 他們不是煩心,此次大舉入寇關中三輔的劫掠有什么不利。 相反,他們如今是天時地利都占全了。 幽州張舉的自稱天子,將大漢朝廷官兵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給了他們劫掠極大的便利。 如今朝廷駐守關中、能出城而戰的兵馬,只有破虜將軍董卓部。 雖然董卓在西涼,有善戰的大好名聲,頗為羌人所畏。但他手里只有兩萬人馬,面對超過十萬的叛軍,只能將主力在郿縣一帶,扼住叛軍深入京兆的路線,并且分出各部去守備陳倉、雍縣等城池不失。 至于城池外面的村落及大戶塢堡,那就自求多福吧。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董卓兵力不足,愛莫能助。 這也讓王國等人叛軍首領,大為欣喜。 心照不宣的,勒令兵馬不許靠近郿縣一帶,然后就讓各自心腹麾下,帶著人馬繞道北地郡,入寇左馮翊。 反正是劫掠嘛,哪里不是搶! 何必要去朝廷兵力多的地方,碰個頭破血流。 當然了,正值大漢朝廷騰不出手來的天賜良機,試著看能不能將關中打下來的意圖,肯定還是有的。 只不過是,事情得一步步來。 想占據八百里秦川,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 先劫掠物資彌補軍糧的不足后,再慢慢做打算也不遲。 反正朝廷想平定幽州,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但是呢,華雄這個豎子,這個時候卻跳出來,sao擾后方! 對,王國等人,已經接到華雄出兵隴西郡的消息了。 還不是一波。 鄣縣被燒毀過冬物資,襄武的五溪聚被劫掠一空,還有華雄的率軍繼續北上。 就是這個繼續北上,讓馬騰和韓遂也開始覺得,華雄就是一只煩人的蒼蠅。 本來嘛,他們和華雄是暫時沒有沖突的。 甚至心里還希望著,華雄能一直好好活著。 反正是王國的地盤和華雄接壤,雙方大動干戈的打得你死我活,對他們也有好處。 比如讓王國這個名義上的西涼叛軍首領,無法擴大地盤和實力! 尤其是和王國共分漢陽郡的馬騰。 他對華雄感官一直很不錯,雖然如今已經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了,但也沒有過雙方為仇讎的念頭。 就算是華雄將鄣縣給劫了。 留在鄣縣的羌胡部落,都與他馬騰沒有什么直接的關系。華雄將他們過冬的儲備全部燒了,馬騰還喜聞樂見呢! 正好讓這些羌胡部落,無奈之下前來投奔了不是? 能擴大自己的勢力不是? 只是如今,華雄選擇繼續北上,那就不一樣了。 五溪聚繼續往北,就離開了王國占據的地盤,轉去禍害他馬騰或者是韓遂的勢力范圍。 “文約,壽成,為今之計,當如何對豎夫華雄邪?” 叛軍大營中,坐在主位的王國,捏著胡須似笑非笑,眼睛在韓遂馬騰二人身上流轉,出聲詢問。心里還恨恨的來了一句:哼,你們也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