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零章、何必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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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太子山麓有洮水滋潤,樹蔭下倒也頗為清涼。 但牛家主卻覺得遍體生寒。 不讓叛軍把戰火燒到臨洮,他就剩下了唯一的選擇。 在此處,滅了西縣兵馬! 殺了華雄! 派人拿著華雄的首級,去安故縣找李參,告知元棘亓等人馬去狄道劫掠的消息。 屆時,王國等人絕對會把自己引為座上賓,說不定割讓土地、并還派人送來一大堆物資作為謝禮。只是這么做了,臨洮這邊也冠上了叛逆的標簽。 當然了,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不是橫不下心來,當個大漢叛賊。 西涼各郡縣叛亂比比皆是,多一個臨洮也不扎眼。 大不了等朝廷平叛大軍來了,再派人去關中找駐軍在扶風郡的破虜將軍、斄鄉侯董卓,以鄉閭的情分,請他從中周旋讓臨洮戴罪立功,從后方襲擊叛軍策應官府平叛,借機重歸朝廷之內。 至于殺死華雄的罪行,推給王國等叛軍就好了。 一個死了的縣令,和一個歸順的縣,孰重孰輕,朝廷之上的袞袞諸公還拎不清嗎? 恩,未來還是有出路的。 只是,牛家主很可悲的發現,想殺了華雄,他做不到...... 他此番帶過來的六百兵卒,雖然也是各個豪族拼湊的精銳,但比起西縣的四百騎卒來,完全就是云泥之別。 況且,華雄這個豎子,早就有了準備。 那西縣的四百騎卒,分成了左右兩撥修整,互成犄角,隱隱有夾擊臨洮兵馬之勢! 真撕破臉皮廝殺起來,飲恨此地的人,絕對是自己。 唉,情勢比人強。 既然事不可為,就先忍下一口氣吧。 要是昨日,從了西縣先襲擊狄道再奪取上峽門關隘之議,亦或者利索的指出一條平坦的道路,不惹惱了這華雄,他應該也不會算計臨洮吧? 牛家主心里先是嘆了口氣,然后就有一絲悔意閃過。 當即也不再糾結,沖著華雄點了點頭,說些場面話便轉身回到己方兵馬陣內。 只是背影在樹蔭的襯托下,有些蕭條。 而華雄在他轉身那一刻,臉上就冷了下來,心里一句話語也落地。 你不仁,莫怪我不義! 哼! ................................. 安故縣,官署。 李參獨自跪坐在案幾前,側頭看著屋檐下冒出來的陽光。 眼眸里充滿了落寞。 從食俸兩千石的一郡太守,淪落到叛軍陣營內可有可無的小角色,這種落差太大,他還沒有完全適應。 哪怕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月。 當時,他被耿鄙強令去滅稱王的宋健,覺得沒有活路了,便投入叛軍的懷抱。 原本還以為,依托自己手中的三千郡兵,還有一郡太守的聲望,就算不能和韓遂平起平坐,至少能保住隴西郡的地盤,當個逍遙侯吧。 而現實,卻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 褪去大漢朝廷賦予的太守權威,他的聲望比一個羌人首領都不如! 以前見到他就的拱手行禮,唯唯諾諾的隴西長史,直接帶走一半的郡兵跟了韓遂。 剩下那一千五百郡兵,也陸陸續續的各找出路。 有的歸家務農桑,有的聚攏宗族前去依附羌種首領。 當然,大部分郡兵,都選擇了前去依附王國。原因是王國養望多年,又是西涼本地人,讓郡兵們覺得依附他更有前途。 也讓曾經在隴西郡說一不二的李參,手底下只剩了四百余人。 然后呢,他就體會到了,什么叫世態炎涼。 韓遂,這個叛軍陣營中勢力最大的人,在耿鄙沒死之前對他還稱兄道弟的,現在對他不屑一顧,把他當成了一塊用過的破抹布。 沒有交情的馬騰,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知道馬騰是不是覺得,他李參投叛軍是耿鄙被殺的主因,直接派人來警告,讓他不許sao擾鄣縣羌胡部落。 恩,馬騰就是出生在鄣縣,母族和妻族的部落,都是安居在鄣縣一帶。 這讓李參很憤怒。 一個羌女生的胡奴子! 一個斫材木,以自供給的貧賤樵夫! 一朝小人得志后,竟然也來蹬鼻子上臉! 然而,等壓下胸中不平后,李參就覺得自己很悲哀。 他沒有實力,去找回被馬騰羞辱的場子。 實力急劇膨脹的王國,繞過了他,直接和宋健商量,將隴西郡的地盤給分割殆盡。 然后就讓一個將率,帶領著一千兵馬,很客氣的“護送”他和麾下去安故縣駐扎。直接把他李參,當成囚犯給軟禁了! 雖然說,王國在得到半個漢陽郡后,就對他的態度變了好多。 比如之前“護送”的將率,已經被調走了。 還派過來一些兵馬,給他湊滿了一千五百兵力,正式執掌安故縣和接手上峽門關隘的防務。 但如此任取任予的做法,他李參和王家奴仆還有什么區別? 可恨! 亦可悲! 我當初,為何惜一死,以致受辱如斯! 若是我選擇堅守忠義,和叛軍勢不兩立,搏得一個壯烈戰死的名聲,說不定現在也能和傅燮一樣被傳唱于大漢吧? 唉....... 李參緩緩耷拉下了眼簾。 那是給萬物帶來生機的陽光,在嘲諷著他的落寞。 用炙熱的光芒,狠狠刺傷了他的眼眸,讓兩行清淚,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龐滑下,流過斑白的胡須,最后跌落塵埃。 一如他如今的,心如死灰。 “報~~~~~” 一記從官署外傳來的聲音,打斷了李參心中的思緒。 他連忙扯起袖子,用力的擦了擦臉龐,又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正襟危坐,才出聲呵斥道:“外面何人喧嘩!” 一個滿身血跡、滿臉驚恐的兵卒,小跑進來。 顧不上行禮,就蹦出了驚人之語:“上峽門關隘被漢軍襲擊,已經陷落!” 李參驚起,還碰倒了膝前的桌幾。 武都太守劉躬,發兵攻來了? 還有,臨洮那股勢力,也和劉躬合流了? 他心頭瞬間閃過這兩個念頭。 不過,馬上就掐滅了。 他知道以武都郡的兵力,守境都勉為其難,是不可能跨境出兵的。 等細細詢問了一番,才知道漢軍就只有兩百騎,而且軍旗上繡著“華”字,他才安下心來。 是西縣華雄! 當年膽敢百騎救師的華雄,此番兩百騎繞后而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恩,估計臨洮那股勢力,也行了些便利。 不然的話,華雄也不會神不知鬼不覺的,突然出現在上峽門一帶。 李參捏著胡子,思索了幾個呼吸,便讓人點齊了所有兵馬,準備前去堵路。 是的,堵路! 因為逃回來的兵卒說,華雄就帶了兩百騎。 那么,也就是說,西縣不會,也沒有能力占據上峽門關隘。 既然如此,華雄率軍而來的意圖,就很呼之欲出了。 圍魏救趙! 殺入安故及狄道境內,劫掠羌胡部落的牛羊以及燒毀麥田,弄得人心惶惶,逼迫王國調兵回來駐守,好減輕西縣被圍攻的壓力。 說實話,李參是不想出兵的。 華雄來襲和王國能不能攻下西縣,對變成邊緣人的他來說,沒有半點關系。 不過,如果任憑華雄肆意燒殺破壞,那些受損的部落首領,奈何不了華雄,就會將怒火發泄到他的身上。 雖然說,自己已經身敗名裂,勢力無存,生死也就看淡了。 但他的家人,也安置在安故縣內。 那些羌胡部落素來蠻橫,可沒有“禍不及家人”的說法。 唉,走一遭吧。 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就當是為子孫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