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老人又摸索一通,翻出點碎銀子和銅錢,全數擺在了桌案上,緩緩往二?人面前推去,最大一塊,是薛應挽留宿時放下的。 薛應挽搖搖頭,接過了那只藍色小袋。 雨聲淅淅瀝瀝,想來一時半會?是不會?停了,二?人重回屋室后,紅燭又燃了一截,如今只堪堪剩下一小段,照亮著一室昏暗。 越辭從?身后攬著他的腰,被褥只淺淺蓋著小腹到腿的位置。二?人趕路疲累,已幾乎習慣這樣休息,薛應挽閉上眼,將自己更?窩在越辭懷中,輕聲喚他:“老公?!?/br> 越辭指尖正把玩著他發絲,幾縷黑發打著圈兒繞在指節處,這個名字本是故意欺瞞,聽?他念出總是帶著一點狎昵親密之感,唯獨今日,卻?覺薛應挽竟真的只是單純在叫名字。 心覺不妙,“嗯”了一聲,“怎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越辭:“怎么想到要問這個?” 薛應挽聲音很低,像是困極:“其實從?認識你開始,我就時常覺得,你好像懂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事,也能?猜到一些事情的發展,而且總是成竹在胸?!?/br> “是嗎,”越辭語氣稍頓,刻意躲避了正面回答,輕笑,“我不知道你這樣看我,是覺得我這樣不好嗎?你不喜歡我的都可以說,我慢慢去改正……” 薛應挽偏開眼,將他推開:“我一直愿意相信你……可是現在,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br> 他問:“你當真沒有騙過我嗎?” 越辭沒有回答。 他軟聲道:“老婆,你不困嗎,明天還要趕路?!?/br> 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聽?到了薛應挽的一聲沒有意味的輕笑。 也是在離開長溪后,薛應挽第一次沒有主動來抱他。 也是此刻,越辭心中開始生?出一股對于薛應挽態度的不安來,分明就在眼前,就在身側,卻?好像感知到一股疏離,讓他不自覺的煩躁,以手遮眼,心臟跳得說不上的快。 * 第二?日,與老人告別后,重新踏上了去往潯城的路。 下了一夜的雨,泥土黏答答的,草葉還綴著露,空氣中卻?是難得的清香。 愈往前走,見到的人便愈加多了起?來,大多是聽?說潯城安定,拖家帶口逃亡至此,有的則是些散修,與他們?一樣,去潯城和其余修行者會?和,一同抵御即將來襲的魔。 隨著魔種在世?間吸收靈力?與擴散,奈落界感受到了召喚,缺口縫隙更?大,更?多的魔憑借本能?,踏入人界,尋找能?填飽肚子之物。 一時間,生?靈涂炭。 薛應挽也從?沒想過,從?前平和安定的人界,能?在短短幾個月之內變為這般人人自危的地獄。 很快,二?人便來到了潯城外。 然后,他們?看到了緊閉的潯城大門?。 無數流民盤踞城外郊野,幾乎將城前目之所及的每一個位置占滿,守城士兵手持槍戟,皆是修行之人,墻上一片污臟,不知是什?么團在一起?,染得磚石發黑。 薛應挽不解:“為何不讓人進城?便是在饑荒時期,潯城都能?容納十萬難民,如今城門?前不過數千人,卻?要關閉城門??” 越辭道:“大概是因為,之前是在可控范圍內的天災,城主覺得區區饑荒,有的是錢,于是收容難民,還賺了個好名聲。但接下來的卻?是誰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對付的魔物,當然是命最重要。換我的話,也不會?在這時候開城迎人,只會?想辦法盡力?保住原本的城民,再把錢財用于加固安防和請高修為境界大能?前來庇護?!?/br> 這話說得再有道理不過了,薛應挽其實也知曉,只是不愿意去相信和承認,當人真正陷入危難之中,便只剩下自私與利己。 他順著小道一路走,到災民不再那樣密集之處,看到一位盤腿吃著烤餅,看模樣精神狀態不錯的男人,才停下腳步,詢問道:“大伯,能?請問一下,潯城是何時關上城門?的嗎?” “現在還來潯城啊,”男人幽幽往上覷了一眼,又低頭啃食手中烤餅,隨意答道,“半月前吧,那會?潯城周邊的一個小鎮進了幾只魔物,整個鎮子人全都沒了。我和我娘聽?說這件事,想著來潯城找親戚投奔,結果剛到,城門?就硬生?生?在眼前關上了?!?/br> 薛應挽道:“沒有一點余地嗎?” “余地?怎么有,除非你是元嬰以上修士,報上名頭,那自然會?有人出來迎你,”男人自己也覺得說來好笑,“其他時候,城門?就這么關著,守門?的人都是有修為的,你要想闖,就給你一槍穿了掛城墻上以儆效尤,這些天,光是死在他們?手上的就不少?!?/br> 薛應挽終于明白城門?處那些大片臟污究竟從?何而來,他抬眼望去,只能?看到高高的城樓,和城墻上方驅散不去的密布烏云,軍士手中槍柄尖利,反射著雪亮銀芒。 薛應挽謝過男人,繼續往前走。比起?待在不知何時會?被魔物入侵的村鎮中,在潯城周邊,至少還能?在修士落下結界時得到一點庇護,是以大家都聚集于此,盡可能?想著避過這一劫難。 薛應挽看到了很多人,有帶著孩子的母親,年?邁的老人,或是年?紀尚小,衣衫襤褸的孩童,他們?手里拿著木棍,拿著鐵楸,拿著最原始的武器準備去對抗有可能?突襲的魔物,通常幾人,十幾人聚在一起?,夜夜點起?篝火,輪流值夜,以防隨時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