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巧合的是,橫斷之亂后,三大宗門曾得到一本殘破古籍,名《山河則》,其上早有魔種現世的征兆預言,只是傳出的一直只有前半段,后半段是什么,至今無人得知?!?/br> 有人高聲相詢:“那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有人說道:“聽說那些有錢的富商貴族,早就花費重金請求仙門庇護,不少修真門派一時人滿為患,避世宗門干脆落了結界,再不見外人?!?/br> 最后一人答道:“那又如何?我們凡人區區數幾十年歲,得過一世且過一世,等魔種現世,也不知還有沒有命。何況就算真的大亂,也該由那些壽元百載千載的修行人去除魔,何時輪得到我們擔憂?” 此言有理,眾人轟然而笑,飲茶散去。 * 李恒死得不明不白,尸體被蟒妖帶走下葬,小昭依舊心中惶亂,薛應挽留了朝華宗的丹藥,告訴她蛇妖已除,往后不必再擔心。 小昭便追著問:“那李恒呢,被蛇妖迷惑的李恒哥哥呢?” 薛應挽選擇了一個中規中矩的回答:“你那日看到的并非蛇妖,他也的確有了喜愛之人,昨日便已離開長溪,去都城過日子了?!?/br> 小昭的神情一點點變得黯淡。 “我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br> 第一次與越辭下山見到少女時,杏色春衫單薄,姑娘頰帶春羞,小心翼翼接過香囊,喜笑期盼溢于言表。 若是沒有這一遭,李恒應與她能兩心同,攜手共,此刻留下的,便也不是一個強忍著鼻翕,強忍著不讓淚珠滾落的姑娘。 薛應挽揉揉小昭腦袋,將書生一點留下銀錢贈予,說道:“他自認待你有愧,這些算作補償,往后好好生活,不要再想他了?!?/br> 小昭仔細摸著那只荷包,上面還殘留一絲香囊清淡香氣,是她親手制作,送給李恒的。 “他不會再回來了嗎?” “不回來了,”薛應挽道,“姻緣聚散有常,強求得來的,總是不好?!?/br> 薛應挽注定是一個無法獨善其身的人。 他與越辭一同返回朝華宗,見到山下早就擠滿了等待入山之人,守山小童在一片嘈雜,哄鬧震響的求見聲中無奈搖頭。 越辭帶著那張從書生房中尋得,枯黃破損的卷軸頁回了宗門,像得到了一件極為珍重的寶物。 “你不相信我嗎?”他問薛應挽,眉目依舊張揚,而今更多幾分意氣,“你不愿意相信我能拯救世界???” 相處足足一年時間,薛應挽聽過他十遍,百遍這些話語。他從未去在意,也從未當真,有時甚至覺得也許越辭只是腦子比常人差了些許,他比越辭大這么多年歲,也該去多照顧他。 也從沒想過越辭口中那些胡言亂語會有成真的一日。 這些天發生的事,是他從未經歷過,連夢中也不敢去想象,明明在相忘峰澆灌靈草靈植還是前幾日,卻好像恍如故夢。 “害怕?”越辭問,“還是緊張?” 薛應挽點頭:“也許有點?!?/br> “這好辦,”越辭道,“我們那有個說法,緊張的時候,就在手心里畫個人字咽下去,就會緩解不少,你試試?” 薛應挽學著他的法子做,覺得怪滑稽的。 “管用嗎?” “好像不太管用?!?/br> “那這樣吧,”越辭牽過他的手,很自然地十指交握,“都說心情是可以傳遞的,你緊張的時候來和我握手,我把我的心情分一些給你,讓你不那么不安害怕?!?/br> 薛應挽呆呆地“噢”了一聲,沒有阻止,手心傳來一陣暖意,好像心中空落的確少了許多。 兩人一步一步越過嘈雜熙攘的人群,越過步履急切,趕著修行的弟子,從山間小道走回了獨屬于他們的相忘峰。 越辭說要回去鉆研這張鍛造圖紙,大概近些日子都不會來尋他。 薛應挽應道:“好?!?/br> 告別越辭,他踏上了去霽塵殿的路。 他會將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霽塵殿的主人,也是他的師尊,霽塵真人,戚長昀。 薛應挽七歲,便被當時路過村莊的戚長昀撿到,帶回朝華宗,成為他座下一名普通弟子。 初來時,薛應挽因著年齡總被欺負,時常躲在霽塵殿后山哭,戚長昀知道后,排除眾議,將他收作了唯一的親傳弟子。 霽塵仙尊性情冷淡,不愛沾染俗世凡塵,待人也習慣疏離,唯獨與他會多出幾分耐心,若說在朝華宗少有人能真心待他,戚長昀便是其中最重要一個。 戚長昀不喜人侍奉,除卻弟子敬茶,或是要事相詢,霽塵殿常年只他一人。 殿內擺設古拙而恢宏氣派,廊柱朱紅,白玉磚上鋪就厚厚的羊毛毯,御案上支著一架鏨花延展金枝燭燈,滿室燈火煌煌。 戚長昀正端坐主座,錦衣烏袍,一頭銀白長發被玉冠束起,眉目冷肅,佩劍“既明”置于桌案。他手中翻閱劍譜,眼睫未抬,聲色清而平,說道:“你上次來霽塵殿,已是三月前?!?/br> 薛應挽腦袋低垂,聲音恭敬:“許久未來拜見,是弟子之錯?!?/br> 戚長昀合上書頁,這才正神,看向跪坐殿中的徒弟。 薛應挽胸膛跳動極快,他一直覺得,戚長昀好像總能輕易通過他的一點表情動作讀懂自己,于是將頭垂得更低,試圖躲避師尊審視般冷厲視線。 戚長昀有四個徒弟,他是最末一個,卻也是唯一的親傳,也許知道他資質平常,在關于他的事上,戚長昀也多加用心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