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阿余平靜地走回屋中,變回粗壯的蟒身,將李恒的人皮卷裹:“這沒什么,他早就做好要死的準備了,我想想……還要安葬,然后照看小昭,等小昭再嫁,我也算完成報恩了?!?/br> 他向薛應挽吐了吐鮮紅的長舌,嘶聲道:“我是妖,突破不成也沒多少壽數,魔種輪不到我這樣的小人物在乎,你們仙門自己看著辦吧?!?/br> 蛇類是冷血動物這話不假,面對陪伴十數年的好友離去也波瀾無驚,像是只吃頓飯,或是散個步一般平淡。 薛應挽卻神色復雜。 釋放魔氣,加快其在世間彌散的速度。 分明是這樣一件應該驚動世間的巨大錯誤,可這里的每個人好像都不太在意,就像只是吃了頓飯逛了個街或是討論閑事的尋常,只有真正做出這件事的他自己,不斷地在腦中回憶雁行云口中話語。 “既然一時半會也發生不了什么,我就走了,”雁行云說,“我徒弟還在長身體,我帶他回去睡覺了?!?/br> “不對,”薛應挽道,“我方才還是在想,這一連串的發生都不對,不應該這么簡單,這么巧合——” 雁行云打斷他要往下講的話語:“你就當自己只是路過,不就好了?反正遲早也會發生的事,早一點晚一點又有什么區別呢?” “何況世間事總無常,也許被重新洗滌一遍,或是真的被邪魔徹底傾滅,也不失為一件壞事,至于其他的……我們區區凡人,可管不著這么多?!?/br> 拂塵甩回臂肘,雁行云重新牽上雁謹小手,脊背微含聳著,帶著昏昏欲睡的小孩往回走。 “回家睡,你可別在大街上睡著啊?!彼f。 不像俠客,不像散修,像個能遇事伸手援助,也能隨時脫身而出的旁觀者。 月光將兩人離去的影子拉長,隨著遠去,幾乎在夜色中徹底融為一體。 薛應挽轉過頭,看向若有所思的越辭,“你也不在意嗎?” “不在意,或者換句話說,我大概明白為什么是由你來觸發了,準確一點,應該是‘我們’,”越辭道,“這個世界每一個重要事件的觸發節點,我都會在。不是因為魔氣觸發被我們湊巧遇上,而是因為我在,所以煞意會出現在我們身邊,出現在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書生身上?!?/br> “什么意思,”薛應挽眼睫顫動,無措道,“到這個時候,你還要說那些不著調的話嗎?” 見到薛應挽臉色實在蒼白,越辭上前半步,將他抱在懷間,象征性拍了拍后背,輕聲安撫:“別擔心,你記不記得我說過,我來這里要做什么?!?/br> 說過什么? 越辭說過很多話,有的薛應挽能聽懂,有的聽不懂,但是大多都會被記在心底,他盡量摒棄今夜之事帶來的慌亂焦慮之感,一件件去回憶越辭曾講過的話語。 他說,要除去域外邪魔,要守護大陸,還世間太平。 要做很多隱藏成就,鑄一把鼎云大陸最厲害的劍,要所有人都記得他的名字。 越辭松開薛應挽肩頭,轉而牽著他的手走入書生屋中,抬手從架柜上取下一只金絲楠木盒子,輕啟按扣,摸出一張有些發黃的老舊卷軸。 “這是……什么?”薛應挽不解。 微小的火苗被屋外的風吹得惶惶抖顫,黯淡燭光照不盡張揚眉眼,可少年瞳中火光卻比燈燭璀亮千百倍,像是日間高升的朝陽,亦或一團滾滾灼燃,要沸騰大地的火種。 “你看,”他晃了晃手中舊黃的,似乎還在往下掉落碎屑的卷軸,傲然而成竹在胸,“隱藏任務完成后的獎勵,是一張能夠鍛造神器的圖紙?!?/br> “等神器造成出世,能斬破一切虛妄,無論怎樣的邪魔都不在話下?!?/br> 少年握緊卷軸時,春風得意,裹挾著千萬艱險亦不可阻的恣妄。 正如薛應挽第一次見他模樣。 第12章 照夜(一) 說書人敲下醒木,重重一聲悶響,引得茶客環顧。 “說東海泱瀾之島有一塊石碑,沒有人知道他如何建造而起,也沒有知道他究竟存在了多久。 也許從上神開天辟地之時他就存在,被稱為“界碑”。 界碑由海入天,高聳無比,唯有世間要經大動蕩之時,才會發出異動,為世人指引方向。 上一次已然是千年前的橫斷之亂,歸墟山異動,妖界發起動亂。最后被修真界九大宗門聯手擊退,雖保下人界,卻死傷無數,九大宗門幾近覆滅。 戰后,余下宗門茍延殘喘,休養生息千年,才有了如今的朝華宗、滄玄閣、南斗書院三大宗門鼎立,繼續著守護人界之責?!?/br> 茶客問道:“為何如今各大門派連連有動靜?界碑可是出了問題?” “不錯?!闭f書人意興高昂,滔滔不絕,語調高抬,“就在三日前,一個東方將白的卯時,這塊沉寂了近千年的界碑,終于有了新的指引?!?/br> 守護界碑的門中弟子描述那日境況,言道: 細長碑文如黃金流墜光華,在銀白的界碑之上赫赫生輝。 茶客又問:“那究竟寫了什么呢?” 說書人笑答: “碑上出現的是一種極為古拙的預言形式,由三大宗派專門研究古籍之人連夜破解,最后只得出一個答案。 ——魔種復蘇在即。 在即,也許是一年,兩年,也可能是三百年,五百年,沒有人知道具體的時間,石碑也不會再次給出更詳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