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謊言
童夫人吩咐著添香又將東西收拾了一遍,盡數塞到馬車上,自己個兒又清點過一遍,這才放下心來,叮囑童溫祺道:“山中不比家里,你們須得照顧好自己才是?!?/br> 童溫祺應了,行了一禮道:“老爺夫人回去吧,免得受了風寒?!?/br> 童夫人點點頭,道:“你先行就是,我瞧著你走?!?/br> 童溫祺便也不再推辭,翻身上了馬,對著童老爺夫婦點頭示意過之后,便御馬離去。 童夫人被童老爺攬在懷里,目送著馬車遠去,不由得嘆了口氣道:“錦兒怎么就想起要在寺里住一陣兒呢?她自小沒受過打擊,驟然承受了許多,這孩子不會有什么想不開的吧?!?/br> 童老爺倒是心寬,道:“這些日子經歷了這么多的事情,加上母親離世對她的打擊,她年紀輕受不住也是正常的。但是錦兒聰慧,不會有事的,你且等她自己調節一陣兒,想開了就好了?!?/br> 童夫人點點頭:“山中清凈,她愿意住幾天就住幾天吧再怎么說,還有小七陪著她呢?!?/br> 童老爺點點頭,道:“這些年cao持生意也累會她了,就當是享個清閑,也是好的?!?/br> 他扶著童夫人轉身進門,笑道:“倒是夫人,還不如抽空cao心cao心你自己的身子骨,有事沒事的也出去轉轉,別悶壞了自己。女兒大了,比你想得要省心呢?!?/br> 童夫人睨他一眼,愁道:“省心什么呀,都是個老姑娘了,這還在閨閣中待著呢,讓我如何放心?” 她憂心童洛錦的婚事,但是家中老夫人新喪,自然是不能辦喜事的,等到出了喪期,又是要耗上好幾年,且不說他們家能不能等,怕的是許家不肯等。畢竟許倬云年歲也不小了,都是改當爹的年歲了,也不能總等著童洛錦。 想到這里,童夫人覺得自己愁的白頭發都平添了許多。 但是這一切憂慮童溫祺都不知道,他出了常春街便遣退了馬夫,自己駕車出了城,但是并沒有按照他向童夫人匯報的那樣,一路往山上去,而是將馬車停在了一間別院,童夫人準備的衣物吃食他統統沒帶,輕身上馬,一路朝著碼頭疾奔而去。 是的,上山清修只是他搪塞童家人的說辭罷了,實際上,童洛錦是失蹤了。不過好在,他大致能猜測出是何人所為。 童溫祺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手中緊緊攥住了韁繩,他只要想一想童洛錦如今可能落到那些人手里,他就恨不得要發瘋。 他急急喘了幾口氣,心中默默念道,阿姐,你可要好好等著我來。 而另一邊,童洛錦在被關了三天之后,終于見到了紅檀之外的第二個人。 來人是一個男子,代面遮臉,玄色金線鶴紋披風加身,遮住了面容身形,只能瞧出身量不矮。 他推開門,歪著頭端詳了好一陣兒,才倏爾笑了一聲,走進來,輕輕抬了抬掌心,房門便合上了。 童洛錦靜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逼近自己,道:“終于舍得露面了么?!?/br> 男子語氣中帶著幾分新奇,道:“你知道我是誰?” 聽聲音,他應當年紀不大,但是不知道是怎么的傷了嗓子,帶著揮之不去的暗啞。 童洛錦道:“不知道?!?/br> 男子側坐在貴妃榻上,隨手折了枝花枝捏在手里把玩,道:“你不知我是誰,為何在等我?” 童洛錦道:“我只是在等這座畫舫的主人?!?/br> 男子哈哈大笑,道:“那你可猜錯了,這座畫舫啊,不是我的?!?/br> 童洛錦不欲與他爭辯這些細枝末節,這幾天下來,她的身子骨越發不好,夜里睡不好,白日里太陽xue也時常刺疼,四肢更是軟綿綿的使不上力。 “二叔他們的下場那么慘,我又怎么會只是上船一游這么簡單呢?你既然捉了我來,便不會只是好吃好喝的供應著我?!?/br> “話不能這么說,”男子豎起食指在唇邊貼了一下,示意她噤聲,“童正明的下場,可是拜童大姑娘親身所賜,與我何干?” 童洛錦冷嗤一聲:“那他的其他親眷呢?” 男子低頭摩挲著自己的手指,像是審視著一塊珍奇的玉寶,好半晌,才淡淡道:“一家人,自然是要團團圓圓才好,少了哪一個,都讓人覺得惋惜?!?/br> 他這是完全不狡辯的意思了,童洛錦覺得牙關打顫,面前的人怎么能輕易地說著這樣殘忍的話,這讓她無端有些驚駭。 童洛錦強做鎮定,道:“我能知道為什么嗎?” 男子倒是很痛苦,道:“當然?!?/br> 他站起身來,走到童洛錦面前,冰涼的指尖劃過她的臉蛋,嘖嘖稱奇:“倒是個難得的美人,只是可惜了?!?/br> 童洛錦好似被毒蛇添了一口般忍不住顫栗反胃。 男子稀奇道:“你怎么就不叫問問我在可惜什么?” 童洛錦不答。 她不答,男子也不惱,自顧自地將剩下的話接下去:“可惜了,你姓童,注定是要死的?!?/br> 一些記憶的碎片在童洛錦的腦海中快速閃過,姓童的人都要死?所以二叔一家已經死的差不多了,接下來的就是他們一家了。 “為什么?” 她還是忍不住講這句話又問了出來,這一句“為什么”已經折磨了她兩輩子了,到底為什么,童家要經歷這樣的滅門之災。 “為什么?”男子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語氣間夾雜著咬牙切齒地恨意,“因為你們該死!” 不過只一會兒,他周身驟然爆發的暴戾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又恢復了那副詭譎莫測的模樣,低低笑著道:“你的父親,祖父沒有同你提到過嗎?他們是怎樣的畜生——哦不對,是怎么樣的禽獸不如?!?/br> 童洛錦神色沉沉,即便是受制于人,她還是聽不得面前的人侮辱她的家人。 男子坐了回去,道:“他們沒同你講過的故事,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緊接著,也不等童洛錦回答,他便宣泄一般地直接講整個故事講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