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耀眼
她趕到時,陳安幾乎已動彈不得。 “停手?!?/br> 車門“砰”地一聲打開,沉紀雯踏下車來。 沉樂琪正看得入迷,沒想到堂姐會突然出現,臉都漲紅了,“堂姐!我是在為你出氣??!這野種要和你搶家產——” “樂琪!”沉紀雯輕聲一叱,“他是我弟弟?!?/br> “他才不是!”沉樂琪急得跺腳,“伯母絕對不會——” “但我認!”沉紀雯打斷她,“他的身份,我沉紀雯認,所以不要再讓我聽到這些話了?!?/br> 聲音不高,卻足以令整條巷子霎時沉寂。 打手們紛紛收手站直,連沉時杰也縮在陰影里,沒敢作聲。 沉紀雯不再理他們,徑自朝陳安走去。 圍著他的人自動讓出一條道,原本被遮擋住的車燈瞬間直直打在少年身上。 陳安抬頭,看著那只向他伸出的手。 她逆光而立,背后是轎車明亮的燈火。 那是整個沉家傾盡財富與寵愛澆灌出來的高傲與自信。 ——真耀眼啊。 陳安被晃得幾乎睜不開眼。 他猶豫了一秒,終究還是抬起那只沒有脫臼的手,握住了她。 經過沉樂琪身邊時,沉紀雯腳步一頓,低聲了句:“樂琪,以后別那么沖動?!?/br> 語氣不重,但沉樂琪還是委屈得眼眶發紅。 沉紀雯拍拍她的手,也沒再說什么,轉身走向車邊。 司機已拉開車門,攙扶著陳安上車。他安靜地靠著車窗,裹著沉紀雯剛遞來的毛毯,瘦得幾乎陷進座椅。 車門關上,阻隔了最后一絲夜風。 “回家,通知張醫生,二十分鐘內到?!背良o雯吩咐。 車緩緩駛出巷口,駛入夜色。 她看了眼身旁的少年,臉上的和手上的血跡已經凝固,左眼腫得瞇成一條細縫,他安靜地望著窗外,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怎么樣?” “有點疼,但是應該沒有傷到內臟,謝謝你?!?/br> 他的聲音輕,卻語調溫和。 其實是痛的,稍微重一點的呼吸都會牽扯著胸前的傷。 脫臼的手腕雖然被他接了回去,但神經還是在一跳一跳地抽動,整條手臂幾乎無法動彈。 然而這種程度的傷其實不算什么,在他更小的時候也受過更嚴重的。 陳娟不知在哪里欠下的高利貸找上門。 那人居然覺得拿他去威脅陳娟有用,最終確認了陳娟并不會管孩子死活后,丟下被打個半死的他,轉而抓走陳娟要她拿身體抵債。 陳娟那天之后開始賣的。 今晚的那些人,下手比高利貸輕多了。 那年他六歲,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爬到隔壁李伯的門口,就暈了過去。 李伯七十多,無兒無女,看不慣陳娟的作風,經常偷偷讓陳安到他家吃飯。 至于為什么是偷偷,是因為如果被陳娟發現,她會覺得李伯在嘲諷她養不起兒子,會在樓道扯著嗓門罵街幾小時不停歇。 李伯年紀大,起得早。 于是第二天凌晨五點陳安還剩一口氣被送到了醫院。 說是醫院其實也就是城寨里的黑診所。 李伯沒錢,能把他送醫就不錯了,卻還是咬牙給他掏了一筆醫藥費。 后來陳安才知道,那筆錢是李伯準備買棺材的。 他沒能住院,診所止了血、縫了口子,塞了點藥,就回家了。 李伯找了幾塊廢木板給他綁起腿,飯也不敢停,白粥青菜咽下去全靠硬撐。 他在床上躺了兩個月,陳娟失蹤了幾次,又回來幾次。 回來也不是來管兒子的,倒像是確認那堆爛事還在不在屋里。 李伯老了,幫不了多久。最后那一口氣,是他自己撐下來的。 后來城寨沒了,李伯也不知去向。他想給他送終都沒辦法。 陳安收回思緒,目光落在微顫的右手上。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 他碾了碾手指,想要把這陌生酥癢的感覺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