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狀閃電:賭 lov ero us e.c 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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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小時】 城市的輪廓在雨中模糊,霓虹燈將陰云映得淺紫發紅,而屋內仍然歡聲笑語,暖意融融。 “……到我了?”付為筠像是反應了一會才意識到是自己的輪次,說了聲“行吧”,手指在盤子邊緣劃了幾圈,一頓,“我從來沒有喝斷片?!?/br> 廚房傳來水龍頭擰開的聲音,隋唐和姚艷妮都老老實實折了一根手指,姬成渝和聞念池擊掌,笑著說了幾句什么。 不過……我為什么沒有折手指? 「1997,我應該折一根手指不是么?」我困惑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頭。畢竟我的酒量很差,光是進這游戲以來就斷片過無數次。我不是還拿到了那個什么……床上叫錯名字的成就嗎? 「我應該誠實。誠實是我為數不多的美好品質,我……喂,1997?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1997沒有回應。 一旁,姬成渝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舉起一根手指,語重心長道:“你們要多喝水?!?/br> “喝酒還不盡興有什么意思?”姚艷妮大不贊同,旁邊付為筠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涼涼道:“你倒盡興,最后不都是老子送你打醒酒針?” 這邊,隋唐端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我正出離憤怒于我的客服罷工,被這一聲酒杯撞擊的脆響叫回來,受寵若驚地喝了一口,“怎么,唐唐不是千杯不醉嗎?”他抿著唇笑,“想醉就醉了?!?/br> ……這他媽又是哪個劇情點? ——現在你還相信那些嗎? 而一旁,陳楚念端來沙拉,把盤子放在幾個剛才說想吃草的人面前,接口道:“我遇見他那天他就喝得酩酊大醉,趴在酒吧里被我撿尸?!备稙轶扌澚寺暱梢园?,聞念池饒有興趣地問:“所以你們這是約炮認識的?”隋唐無奈扶額,而陳楚念則有些認真地說:“不,是我追人,處心積慮?!?/br> 姬成渝笑得瞇起了眼睛,“真好?!?/br> 隋唐又好笑又好氣地夾了一塊雞胸rou,丟到陳楚念的盤子里,“你還是趕緊吃吧?!?/br> “不行,到我的回合了?!标惓罡槐菊浀?,想了想,抬頭看向眾人,“我從來沒有睡過女人?!边@話就更缺德了——簡直猶如一枚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姬成渝倒吸一口涼氣,而我、姚艷妮、付為筠、聞念池紛紛折下一根手指。 姚艷妮環視一圈所有折下手指的人,笑得喘不過氣,手搭在付為筠的肩上,“明面上王總和聞老師是異性戀,老付,你看,還是咱倆拉低了全場道德水平?!?/br> 聞念池吐槽了一句:“什么叫‘明面上’?” “明面上你也是異性戀,老子也是異性戀?!备稙轶揠S手攬過姚艷妮的肩,“我們都撒謊——天生一對?!?/br> “去你媽的,”姚艷妮醉醺醺地推了一把他肩膀,勁可能挺大,付為筠的椅子都被推動了,“我才沒裝過異性戀,第一次睡就是跟女人?!备稙轶逌啿辉谝獾溃骸袄献拥谝淮嗡彩歉??!闭f完他捏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記住網站不丟失:danme ib. 燭影憧憧,我怔忪聽見有風撞窗聲,意味不明。 昏暗的燭光下,付為筠吞咽酒精的動作仿佛被放慢,拉成0.5倍速,形狀分明的喉結滾了滾——下一瞬,我猝不及防地對上他看向我的目光。他挑眉,悠悠又舉杯,我只好把酒喝了下去。 我看得清那個他慢慢悠悠做出來的口型。 ——說了不是同性戀,傻逼。 ……這又是什么意思,為我彎的? 「1997……所以這個他媽的叫球狀閃電的東西要我想起的事……還包括付為筠的死?他死了嗎?他為什么會死?」 1997依舊沒有回應。 【第叁個小時】 在衛生間點完蠟燭、經過臥室時,里面傳來付為筠和姚艷妮略顯嚴肅的討論,好像又是有關電影,都是些“你憑什么以為”、“我不打算讓你插手”、“那你查他干什么”、“別自以為是了”之類不客氣的聲明。 還沒等我聽清,門開了,付為筠又接起誰的電話,而姚艷妮面無表情地走出來,正撞見我在轉角跟打火機較勁。 “借個火成嗎,”她朝陽臺一揚下巴,“試試我的煙?” 恭敬不如從命——感謝甜話劑,我覺得我前所未有得像個接收故事線的NPC。 我遞給姚艷妮一件風衣外套,她邊走邊穿上,到陽臺時遞給我一盒煙,我拆開包裝磕了幾下,你要留獨頭煙么?留吧。 我倒放回去,拿了另一根。 陽臺有遮雨,不過地上仍有不少積水,風也大,點火并不容易。輪到她點時,她掙扎了半天,沒點著,我把煙頭對過去給她,她滿意地吸了一口,煙霧自嘴唇吐出,在潮濕的空氣中氤氳成一個圈?!案稙轶薷艺f過你們的事?!?/br> “嗯,他也跟我說過一點你們的?!?/br> “他怎么說的?” “……” “——‘開放關系’對吧?”姚艷妮又吐出一口煙圈,“其實我一開始沒想跟他搞這個,是他提出來,我答應了。不過談了之后我才明白,付為筠根本就不會談感情,那些東西在他眼里就跟物物交換似的,人人散發些魅力、獻上點殷勤,睡與不睡都是生意?!?/br> 唔,沉重的話題?!吧狻蔽抑斏鞯亻_口,“也不盡然妨礙感情?!?/br> 姚艷妮睨了我一眼,“這話你自己信?” “有人信?!?/br> “你說聞老師?” 我無可奈何道:“倒也不止?!?/br> 姚艷妮擺擺手,“反正我不信,你不信,甘蜜大概也不信,所以我才想找你們拍我的本子。至于付為筠……”她頓了頓,嘲諷地勾起嘴角,“王飖,有件事我打賭他沒告訴過你——你們拍《月亮河》之前之所以會跑了投資、把他逼得來找我爸要錢,都要拜你那位同父異母的哥哥所賜?!?/br> “……仇崢認識姚向越?”我皺起眉。 姚艷妮審視我許久,撇開眼,“我就知道他不可能告訴你,那傻逼?!?/br> 他?誰?……付為筠? 那聲不客氣的咒罵尾音很輕,我注意到她說時嘴角細紋也明顯了一些,笑意更薄,看上去有些心黑手狠——我是說,對編劇來說這大概是項長處。 “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姚艷妮饒有興致地問。 我沒辦法地舉起手,“姚總有話不妨直說?!?/br> “——因為《月亮河》是我寫的呀?!彼鲁龅臒熑τ錾铣睗窨諝鈳缀趿⒖倘芙?,叁秒,無影無蹤,“所以從付為筠拿到本子、到他改了劇本、再到最后電影上映——這里面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彼o靜地看著我,“現在,你還想讓我長話短說么?” 我尷尬地張了張嘴,彈掉了煙蒂,做出那個手勢,請。 疾風驟雨中的城市像塊濕透的幕布,邊緣溢散著模糊的光暈。 姚艷妮似乎并不著急解釋,隨手在半空中撈了一把雨水,伸開五指,就像要鉆研什么似的盯著,頭也不抬地問了個全然不相干的問題:“你有多久沒有淋過雨了?” 風太大了,雨聲也遒勁,我反應了半晌才回神,“可能是……我總記得帶傘?” “養尊處優久了,人可就鈍了?!?/br> “……畢竟我已經不打算演電影了?!?/br> 又一陣冷風迎面吹來,她的那句“也對”輕不可聞,隨即淹沒在雨中,許久才道:“我第一次見到付為筠時已經很多年沒回過家了——那天也下雨,瓢潑大雨?!?/br> 雨水沿著她耳邊的發絲一滴滴往下淌。 “姚向越自詡是個才子,大概年輕那會確實也有兩把刷子,但這些年來他沉迷名利酒色,有點才情也都被耗完了。他自從發現我寫的東西以后就說要‘培養’我——所以,他后來的東西都是我寫的?!?/br> ……這倒的確是件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事。 她不屑地撇了撇嘴,彈干凈煙蒂,“我煩了他那一套‘培養’,找到機會忙不迭就跑了,直到有天我媽堅持要我回來給他過生日,打了十二個電話把我從朋友聚會里叫回來……然后我就遇見了付為筠?!?/br> “那天雨太大了,我在便利店里買了把傘往家里跑,但是傘面太小,我的妝、衣服和包都被毀了,正氣急敗壞,就看到有個人在我家樓下站著,連傘都沒有,渾身濕透,真就像個落湯雞似的。我當時想這哥們是誰???怎么這么慘?可是等我走到他面前時就愣住了——付為筠的那張臉啊?!?/br> 姚艷妮沒辦法似的搖了搖頭,嘴角的形狀淡漠,但眼角微微彎了起來,“我以為他是哪個來求我爸的小明星,跟他隨口聊了幾句。他話很少,但是答的都在點子上,還挺有想法——接著我就看到了他懷里夾著的一摞紙,認出那是我給姚向越寫的《月亮河》的小說?!闭f著,她伸手遮擋了一下雨水,“于是我沒有回家,跟他通宵捋完了那篇小說,也就改出了《月亮河》的第一版雛形。他沒提你,可我自己找出那部《跳河》——看完了,也猜出了你們的關系?!?/br> 說真的,我不認為這個凄風苦雨里的陽臺是談情史的好地方,但看她的意思是還要繼續,只好把墻邊倚著的雨傘遞給她。 她沒接,渾不在意似的,微微揚起下巴,“所以我想賭一把?!?/br> 我遞雨傘的動作尷尬地停在半空,收了回去。 雨橫掃在金屬欄桿上,濺起一層細密的水珠。 “我先是找到他,威脅他如果不跟我睡我就告訴你他和姚向越的交易,可他沒答應。沒關系,不久以后他就主動給我打了電話,說想改結局,要加批判性?!彼贿呎f一邊向遮雨棚外走去,雨太大了,她微微揚起聲音,“我說沒問題,他問我建議,還問我這樣改會不會影響你發揮,我就出主意說……不要把改后的結局告訴你——我騙他我認為你知道了結局就演不出榮輝對小津的癡心,其實我那就是在賭呀,”她笑了起來,風衣袖口在風中鼓動著,濕潤的發絲和眉眼顯得格外黑白分明,“我賭你如果入了戲、演出了對小津的癡心,知道結局后就會恨榮輝的負心——我賭你少爺出身、目中無人、感情潔癖——還賭付為筠那傻逼不會追人,他那點伎倆在你眼里根本不夠看——現在看來我賭贏了,是不是?” 雨勢更大了,而那根燃了一半的煙的火星在風里搖晃片刻,滅了。 “是,你賭贏了?!?/br> 姚艷妮盯著我良久,撇開眼,又吸了一口煙,“可你不知道他有多后悔因為這個改動而讓你丟了獎——對,你不在意這個,只有他在意?!?/br> 這幾句話的功夫,姚艷妮的頭發已經完全被雨打濕,發絲被雨水攏在頸邊貼緊皮膚,大概不舒服。我說房間里有毛巾和紙巾,她搖搖頭,伸手找我要煙盒,我遞給她,“……姚總,我的確不是很認同那片子被改編以后的感情線,那會讓我質疑很多情節被設計出的意義,所以你的確看人很準?!蔽蚁瞪洗笠驴圩?,一邊撐開那把角落里的傘再次遞給她,“你今天愿意來告訴我這些,我很感激,但它不會改變任何事,回去吧,外面太冷了?!?/br> “——別跟我來這套?!彼髁藗€不耐煩的手勢,跟我遞傘的手剛好錯開,傘落了地,黑色的傘面在地上滾了一圈,頓時盛滿了雨。 我要去撿,被她一把拉住,“你查過姬成渝了?”她仰頭望著我,微微瞇起眼睛,“所以你查到了什么,聊天記錄、轉賬記錄?”她輕笑一聲,“啊……讓我猜猜然后你打算干什么——逼他們公開道歉、離婚?” 我其實不知道她在說什么,但,令人尷尬地,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么——“不會牽扯到你和付為筠,我保證?!?/br> “我有什么可被牽扯的,你不是已經打算推掉我的電影了嗎?”她好笑地反問,從煙盒里挑了良久,拿出那根獨頭煙咬在唇上,手指擦過打火機,“至于付為筠……王總回國以后又是露臉站臺朝信、又是收購換水管理層、又是cao縱媒體軟封殺聞念池——好氣派,”她的話鋒一轉,偏頭看向我,“……卻怎么就一直不肯見一面付為筠?” “姚總消息靈通,”我掙脫她的手,“但我倒不知道打聽八卦也是你的業務范疇?”說完我正要退回去,卻又被她一把拽住。 我詫異地看向她。 “王飖,叫你拍我的戲,我自然會先揣摩你——所以我知道你看甘蜜就像看你自己,而你現在有權有錢,不可能放過姬成渝?!彼拿济隙际撬?,卻渾不在意似的,步步緊逼,“我還知道你回國以后就是不肯見付為筠一面是因為《通天》之后他做了件對不起你的事,而那件事勢必影響重大,以至于你消失叁年杳無音訊,一回國就是腥風血雨——卻就是不敢面對付為筠?!?/br> 我不得不舉起手來擋兩人份的雨,“姚總這是自己淋雨,也非要拉上我墊背么?” “我不用知道那件事是什么——只問你原因,”她攥緊了我的袖子,“你怕你害了他,卻更怕你饒了他,是不是?” “姚總……” “——是不是?”她揚起聲音。 我別開眼。 勁風吹動遮雨棚布面獵獵作響,雨水滲透頭發的感覺糟透了,很冷。 “這是我的私事?!?/br> “私事?”她嗤笑一聲,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你要是真不在意,早該對他下手,可你沒有,你就這么吊著他不管,任憑他發了瘋似的打聽你、聯系你——你是不是很享受這種自己大度放手,祝對方一切都好的行徑?”“我……”“——可這一點你不如我,”她一字一頓,幾乎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你不如我了解付為筠?!?/br> “……畢竟你們是情侶?!?/br> “因為我比你愛他?!?/br> 話音落下,又一陣落水聲響起——風幾乎把遮雨棚自上而下直接掀起來,一簾雨水傾盆而下。很好,我的煙也被澆滅了。 “……對,”我拿過煙灰缸扔掉煙頭,重又點起一根煙,“但那是你們之間的事?!质帧囊馑季褪钦f,我和付為筠無論有過什么事情都已經過去,我不見他是我的事,至于他有什么反應,那跟我沒有關系——今天這些話你與其跟我說,不如直接告訴付為筠本人?!?/br> “跟你沒關系?”她攥著我胳膊的手更緊,單手把浸著雨水的濕頭發一把擰到腦后,揚起聲音,“《通天》之后付為筠荒唐了好一陣子,我主動找到他,好說歹說才勸他重新開工,可是你看沒看過他后來拍的那些片子?”她皺起眉,又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雨,“他媽專評網評都一路走低,內容不能再淺顯,完全就是在賺快錢。我就不明白了,任誰有他的基礎都知道要珍惜羽毛,他怎么就跟掉錢眼子里了似的?我絞盡腦汁、冥思苦想,好話歹話都說盡,直到你回國后他開始叁天兩回鬧丑聞刷存在感、連《紙短情長》那種東西都敢丟給我改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都是因為你——” “姚總,我不覺得……” “——王飖,你在裝什么?你其實心里清楚不是么?他當同性戀是因為你是同性戀,他爭獎是因為想跟你一起出人頭地,他圈錢是因為想被你看得起——他他媽才不在乎什么江郎才盡,他在等你找他清算《通天》以后的那樁事!”話音落下,一道驚雷應時劈下,遮雨棚再一次被高高掀起,雨水更急,順著金屬邊緣簡直瀉成串水簾。我伸手拽她回來,被她一把甩開,閃電明滅間,我清晰地看見雨水浸透她的臉,她的眼圈紅了。 “姚總……” “可是你不要以為他欠你?!币坏窝蹨I從她眼眶滾落下來,很快同滿臉雨水融為一體,我把外套解下來要給她披上,而她一把推開,用力地抓著我的領子,盯著我的眼睛,“王飖,有太多人愛你,你要什么都觸手可及,所以也從來不把付為筠的那點付出放在眼里是吧?可是你不知道他把感情當成生意不是因為他像那些人一樣想,‘你對我好幾分我就對你好幾分’,他就這么拿著把標尺丈量那些感情——笨辦法、瞎努力——他當初就是這樣一尺一尺量完你對他的好,又一尺一尺地算過他該怎么對你好——” “……別說了?!?/br> “——我說,他算錯了結果,可這不代表他沒有努過力——所以你給我聽著,他他媽從來不欠你,你也沒有資格這樣吊著他、懲罰他、眼睜睜看著他為了你——” “——艷妮?!?/br> 暴雨潑下的水簾無休無止地奔涌著,讓我幾乎以為那聲音是我的錯覺,可姚艷妮的聲音戛然而止,我也同她一起轉身望去。 “你怎么……” 只見付為筠斜倚在陽臺的玻璃門邊,一腳踏進水里,牛仔褲邊被浸了一層水,眉眼落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 雨聲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