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看熱鬧，葉煩也不吝嗇，捏一個蘿卜干或掰幾個臘八蒜遞給小孩。靦腆的小孩不好意思伸手，家里長輩讓他們接過去，然后就問：“味道怎么樣？”

    小孩說跟家里做的一個味兒。

    此話到大人耳朵里自動轉換成“跟家里的一樣干凈”。有人愛吃蘿卜干，就問葉煩：“蘿卜干賣不賣？”

    該村村民準備的東西多，葉煩估計送不完：“沒打算賣，不知道菜市場什么價。要不按照你買菜市場的蘿卜干的價格，買一斤送你一兩？”

    很多人排隊買豬rou，想買蘿卜干的人不好意思當眾胡扯，就說個實在價。耿致曄叫她回家拿盆，然后給對方稱一斤一兩，稱高高的，說送二兩也不為過。

    哪怕給錢的時候一分不讓，市民見耿致曄這么大方也很高興。

    快十二點了，只剩幾個豬肺，幾顆酸菜，還有一把大爺大媽挑剩的青菜，葉煩覺著沒必要再等下去，就叫耿致曄開車。

    耿致曄剛打開車門，昨兒那位跟葉煩商量賣rou的同志下班回來，還沒到跟前就問：“葉同志，我爸買rou了嗎？”

    葉煩叫耿致曄等一下：“我不認識你爸啊?！?/br>
    “這老爺子！”同志叫葉煩等一下，他騎車到家就問：“路口有賣豬rou的，你們買了嗎？”

    同志的父親：“買了。我第一個，還把豬板油包了，就是有點貴?！?/br>
    同志的母親不禁說：“不貴。送兩個大骨頭，有一兩斤，還幫我們劈開。我說他們的臘八蒜看著好吃，收錢的閨女還給我抓兩頭?！?/br>
    那位同志放心了，調轉車頭去找葉煩。

    葉煩見著他就問：“買了吧？”

    “買了?！蓖締?，“還有嗎？”

    葉煩一時沒反應過來：“——你家還要??？”

    “不，不是，我同事，皇城西南，說他家還沒買。明兒要不要去那邊試試？”

    葉煩：“你說地址。我回去就叫村民殺豬，爭取下午三點到?！?/br>
    同志給出地址，又說：“那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葉煩點頭。

    這位同志等葉煩走遠，就用公用電話通知同事——葉煩下午過去。

    到村里，村民已經準備好飯菜——酸白菜以及自家做的紅薯粉跟大腸豬耳朵之類的一起燉的殺豬菜。

    葉煩到村民屋里，說：“之前于家村的人跟大家說過吧？車錢算我的，給車加油的錢也算我的，我抽一成半？”

    村民都說沒意見。

    葉煩把包打開，“這里全是賣rou的錢?！敝钢约貉澏?，“多的這個是賣魚的錢?！敝苯影讯堤统鰜?，“這邊是賣菜的錢?！辈隋X給村民，魚錢給村長，然后她才數rou賣了多少錢。

    拿到菜錢的村民驚呼：“二十塊錢？”

    葉煩點頭：“冬天青菜貴，兩塊錢一斤。就這還比菜市場便宜點。對了，車里還剩一兩斤，等一下你拿回去吧?！?/br>
    村長震驚：“魚賣了三百多？我沒數錯吧？”

    等著拿豬rou錢的村民驚得不會說話。

    “快過年了什么東西都貴?！比~煩心說，不然橫山島的便宜海貨也不至于銷路那么好，“我說豬網油一塊五，一個大爺全買了，都不帶猶豫的?！?/br>
    村長懊惱：“早知道就不賣給rou聯廠?！?/br>
    葉煩寬慰道：“賣給rou聯廠省事，自己殺費事啊?！?/br>
    村長忍不住說：“冬天沒活兒，閑著也是閑著?！?/br>
    葉煩：“明年還有機會?；仡^你們自己賣更賺錢。讓我先數錢吧。下午還要去別的村?！?/br>
    村長家的豬早賣了，聽到葉煩的話他就出去把魚錢分下去，讓大家高興高興。葉煩把rou錢分下去，村民一看比賣給rou聯廠多二三十多，家里還有豬蹄豬頭和豬大腸沒賣，車上還剩一點，所以一個個都不禁喜笑顏開。

    葉煩和耿致曄在村里隨便吃點，到于家村捎上兩個村民，去他倆親戚村里拉六頭豬，然后又捎兩個村民，六人直奔西城。

    上午那位同志說地址的時候葉煩只覺得耳熟。下了車看清周圍景象，葉煩很意外。耿致曄問：“怎么了？”

    葉煩指著不遠處的學校說：“我以前在那兒讀書，說不定一會兒還能碰到我中學老師?！?/br>
    耿致曄：“不好意思??？那你到車上坐著，我收錢?！?/br>
    第80章 巧遇老師

    葉煩自認為沒偷沒搶, 靠自己的腦力和體力賺錢，沒什么見不得人。

    看到有幾個大爺大媽過來, 葉煩拉開圍巾：“買豬rou??？”

    一個大媽問：“上午在東城賣的？”

    葉煩點頭：“只賣今兒一天，您的鄰居要買的話都過來吧。村里其他的豬都被rou聯廠拉走，我們找兩個村才找到這些?！?/br>
    大媽聽閨女說過，原本葉煩不打算賣了，“有豬網油嗎？”

    葉煩點頭：“有的。但是貴?！?/br>
    大媽二話不說，直接掏出手絹打開里面的錢，然后把盛饅頭的小竹筐遞過去，“都給我?！?/br>
    跟她一起來的大媽不樂意：“說好的一人一半?！?/br>
    葉煩：“讓我愛人先稱, 你們回家慢慢分？”

    那個大媽搖搖頭：“不行！拿到她家她更不可能給我?！?/br>
    耿致曄就問大爺買不買rou，先給大爺割rou。

    大爺問排骨怎么賣, 耿致曄就說跟豬rou一個價。大爺就要五花rou?？墒且幌氲叫O女喜歡排骨，又要兩根肋排。

    葉煩見大爺買的多, 給他一個豬大骨, 半顆酸白菜。爭豬網油的兩位大媽看到紅白相間的五花rou, 意識到好的rou要被買走, 于是各退一步, 一人一半。

    前半個小時, 一會兒來兩三個，一會兒來四五個人，不如前幾次擠一堆人, 于家村兩個村民很擔心：“會不會賣不完??？”

    葉煩：“這邊不好賣就去國營單位門口，賣給下班的工人?！?/br>
    耿致曄提醒：“今兒周末啊。除了個別單位, 大部分人都在家?！?/br>
    葉煩：“那就去菜市場門口賣?！?/br>
    耿致曄瞪大眼睛, 你怎么不說開進菜市場賣啊。

    四個村民忍不住笑了，突然笑容凝固——三個人朝這邊走來, 手里沒拿籃子，雙手抄兜，板著臉，一看就不像買rou的。

    葉煩順著幾人視線看去，三人已經到跟前，兩男一女，兩個男同志四十左右，女同志五六十歲跟于文桃年齡相仿。

    女同志到跟前指著運輸車直接問：“誰讓你們在這里賣的？趕緊移走！”

    四個村民嚇得不敢吭聲。

    不能好好說話嗎？葉煩問：“您是哪位？”

    “我是這里街道主任！”女同志大聲說。

    原來只是街道主任？葉煩頓時放松地笑了，沒好氣道：“您不說我還以為你是工商局領導呢?！?/br>
    女同志臉色微變：“怎么說話呢？街道主任就不能管？”

    沒想到真遇到個拿著雞毛當令箭的。葉煩心說，也算開了眼了。

    同行的一個男同志說：“沒聽見？趕緊移走，不然別怪我們故意為難你?！?/br>
    葉煩頓時懶得同幾人廢話，直接問：“我違反哪條法律法規？”

    女同志反問：“不知道豬rou限購不準私下買賣？”

    “上面沒有規定自家養的豬不許。你找出一條來，我立刻走人！”

    一直沒說話的男同志眉頭緊皺：“胡攪蠻纏是不是？”

    “你要這樣說那我就有的說了?！比~煩拿下擋著臉的圍巾，跟他好好說道說道，“上面前年年底剛提出改革開放，你們就在這里阻止對內改革 ，怎么著？對上面領導有意見？”

    三人臉色驟變，異口同聲：“你別亂扣帽子！”

    葉煩冷笑：“你們可以扯大旗，還不許我扣帽子？真是官不大官威不??！”

    女同志工作這些年沒遇到過這么強硬的，心氣不順：“甭跟她廢話！你不移，我們幫你清理！”說著話就上手。四個村民心疼rou下意識上前，耿致曄一把把他們拽過來。

    葉煩讓開：“請！動我一塊rou，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嚇唬誰呢？我工作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迸旧鲜肿ou想往地上扔，葉煩沒等她抓住，朝手就是一巴掌。女同志被打蒙了。兩個男同志上前，耿致曄到葉煩跟前。兩人比耿致曄矮半頭，不由得停下。

    女同志這輩子沒這么丟人，回過神要跟葉煩拼命。耿致曄給葉煩使個眼色，盡管教訓，我看著這倆。

    葉煩不敢近身，怕被女同志抓住頭發，抬腳一腳把她踹倒在地，就在這時跑來一群中年人，到跟前就問出什么事了。

    女同志立刻說葉煩打人。

    葉煩：“怎么不說為什么打你？不讓我在這里賣rou，問她我違反哪條法律法規，說不出來就抓著我的rou往地上扔。瞧把她能耐的！”

    女同志爬起來：“上面不許私下買賣，我讓你走哪兒錯了？你二話不說上手打人，看把你能耐的！”拽住葉煩的胳膊，“跟我去公安局！”

    剛來的一群人下意識勸說：“有話好好說！”

    “這事沒法好好說！”女同志大聲道。

    跟她一起來的男同志問：“是不是來買rou？去菜市場！他們不合法！”

    葉煩不禁皺眉，真沒有明文規定農民不能賣自家的東西，就是那十年也不曾出明確規定，他看的哪國的法律條文？葉煩這一刻無比想學法：“仗勢欺人是不是？可惜我不是任由你們呵斥的小老百姓！”看向耿致曄，“去路邊公用電話亭打電話，讓公安局局長來見我！”

    女同志不由得松手。

    葉煩一把推開她：“我的rou賣幾天了，西城北邊街道不管，東城北邊和南邊街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到這里顯著你了？在這里等著，rou賣完我開車拉你們去公安局！”

    三人互相看了看，女同志說：“去就去，誰怕你！”

    葉煩點頭表示聽見了：“那你先讓開?！眴杽傔^來的一群中年人，“要幾斤？”

    這群人互相看一下，不是不讓賣嗎？這是什么情況？其中一個男同志不怕事，立刻說：“給我稱十斤五花rou?！?/br>
    葉煩：“十塊錢啊?！?/br>
    男同志二話不說掏一張大團結。

    葉煩接過去，指著剔出來的豬棒骨，“要這個，還是要酸菜？”

    “酸菜！”

    葉煩拿兩顆酸白菜，“你怎么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