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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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棒一大早起來,浮腫著一雙眼睛,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梳頭的鳳英,心里升起了一股歉意,覺得自己這樣做,太對不起這個婆姨了,這件事情發生,未免對她有點殘酷了,她畢竟是無辜的。就擠出了一絲笑容,叫了一聲“鳳英”。 鳳英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大棒浮腫的眼袋,撲閃著她那一雙毛眼眼,說:“你是要去找她嗎?” 這也是一個聰慧的女人,他并沒有和她說起過豆花,但女人的直覺就是這么準確,哪個男人不期盼洞房花燭夜,而能在洞房花燭夜里逃離美艷的嬌妻,去坐在冰冷的碾盤上,這不是一般的情傷,這是刻進骨頭里的一種愛! 大棒不知道如何回答鳳英,這是他昨晚一晚上想好了的,天一亮,就上張家灣找豆花去,找到豆花了,他要不顧一切地向她表白,把憋在心里的話都倒出來,讓她明白自己的心,他要她回到谷子地,回到他的身邊,他要娶她做婆姨。 大棒也看著鳳英,鳳英就垂下眼瞼,幽幽地嘆了口氣,小聲地說:“下大雪了?!?/br> 大棒說:“鳳英,對不起你了?!?/br> 鳳英嘆了一口氣,“唉”了一聲,說:“命,都是命。路上小心?!?/br> 她明白他的心里有了別人,她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只是感嘆自己命苦,幸福生活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自己的這段情,將會情歸何處? 大棒扛了一把大掃帚,踏進了茫茫的雪野之中。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事,別說是下雪了,就是下刀子,他也要去做,九頭牛也拉不回他來。 茫茫原野,渾然天成。遠的山,近的樹,都籠罩在朦朧之中,天和地都渾沌在了一起。黃土高原披上了冬日的盛裝。萬千溝壑山梁盡被銀裝素裹,天地之間盡顯一片蒼茫。千山戴雪,素色相連,氣勢磅礴,濃淡相宜。 雪地上出現了一串串的腳印,那梅花狀的,是狗或狐貍或野狼的足跡,那一個個“個”字,都是石雞等鳥兒留下的印痕。一場大雪,讓這些生靈們驚慌失措,讓它們感受到了捕食的艱難,紛紛走出來覓食。一只野兔從這邊山坡上滾落下來,又向另一邊山坡上沖了上去。野兔前腿短,后腿長,上坡容易下坡難,它之所以這樣不顧一切,原來是后面有一只狐貍追趕。 大棒吆喝一聲,狐貍落荒而逃,那只野兔站在高處,心有余悸,上身直立起來,前爪抱在胸前,驚恐地瞪著兩只紅眼睛,仿佛在感謝大棒的救命之恩。 凜冽的寒風吹起了一片雪煙,雪煙裹夾著雪粒,迎面撲來,打在了大棒的身上、臉上,灌進了他的領口里邊。 大棒肩扛掃帚,迎著風雪,邁開大步,堅定地往張家灣走去。去那里尋找他的愛情,找回他的愛人。仿佛他篤定了一般,豆花就在張家灣,穿著她那件紅底藍花的襖子,裹著火一樣紅色的頭巾,站在風雪之中,向他招手,等著他接她回家呢。 大棒一邊奮力向前,一邊幻想著,見到豆花了,他第一聲該怎么稱呼她呢,是叫豆花呢,還是叫花兒呢?但有一個稱呼是必須有的,他得叫她姐! 姐,豆花姐,花兒姐。 大棒心里默念著豆花,朝著空曠的雪野大吼一聲:“姐——” 吼聲蕩氣回腸,千回百轉,不斷地擴散,漣漪一樣,一圈一圈,向著遠處傳播。 吼聲驚動了覓食的動物,紛紛回過頭來,看著這個瘋瘋癲癲的男人; 吼聲驚醒了酣睡的鳥兒,跳到枝頭崖畔,不滿意地盯著這個驚了它們瞌睡的不速之客; 吼聲擾亂了寂靜的山林,樹兒抖動著身軀,“忽喇”一聲,把一大片雪塊抖落到了大棒的頭上,發泄著對他的惱怒。 大棒抖掉頭上的雪片,頓覺神清氣爽,氣勢昂揚,腳下來勁,向著前方跋行。 老谷子看著這厚厚的積雪,懊惱無比,他出來進去,在碾道里瞭望了幾遍,天還是沒有放睛的跡象,天空中仍有零零碎碎的雪花飄落。 他看到,從老九家的院前,有一道深深的腳印,伸向井臺,伸向村口,伸向了遠方。 再往遠處看,一個人肩扛掃帚,步履堅定,朝著張家灣方向前進。從衣著上,從背影上,老谷子認出來那個人是大棒,他的心里一下子著急起來,這樣惡劣的天氣,他是要去張家灣找豆花的嗎? 老谷子心中一緊,有了一股尿意,他跑進茅房,又跑回窯里,罵了四油一聲“狗日的”,又出來碾道里,可著嗓子喊:“二大爺——二大爺——”。 二大爺聽到喊聲,拿掃帚掃出一條小路,來到碾道里,緊張地問老谷子:“出甚事了?” 老谷子說:“狗日的四油腿折了,在我窯里躺著。我得上一趟張家灣,勞煩你老照應他一下,我去去就回來?!?/br> 老谷子把二大爺迎進窯里,二大爺有點狐疑,這么倒霉的天氣,去張家灣干甚呢?他說:“谷子,你沒啥事吧,這天氣去張家灣?” 沒等到老谷子回答,四油在炕上接上說:“他要找豆花去,豆花在張家灣呢,我親眼見到的?!?/br> 二大爺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問四油:“你的腿怎么回事?” 四油臉上掛上了一層難得的羞澀,支支吾吾地說:“地上滑,太,太滑了?!?/br> 老谷子揭了四油的短,說:“從六六娘窯里出來,就跌折了?!?/br> 四油脖子梗了梗,說:“從六娘窯里出來好好的,到了碾道里跌折了?!?/br> 二大爺“呸”了一口,罵道:“活該!”扭頭就走。 老谷子著急地說:“二大爺,這……這……” 二大爺頭也不回,說:“我給狗日的端碗飯去,你可要小點心,天寒路滑的。唉,你們一天天的,盡整這么些事?!?/br> 老谷子拄了一根木棍,踏著大棒的腳印,也踏進了這茫茫的雪野之中。 老九婆姨早飯做好多時了,不見大棒兩口子過來吃飯,就打發二棒去叫。二棒說:“我才不去呢,人家暖窯熱炕,還沒睡醒呢?!?/br> 老九婆姨就讓老九快快起床,“你兒媳婦要吃飯來了?!弊约撼鲩T去叫。她是一雙小腳,扶著墻頭,一步一挪,走路極為小心。 到了洞房,鳳英還在那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梳頭,她四下里打量了一遍,問:“大棒呢?” 鳳英愛搭不理地說:“走了?!?/br> 這個婆姨突然“咦”地叫了一聲,不顧地面濕滑,跑出門去,跌跌撞撞,滑倒在地,連爬帶滾,銳叫著:“他爹,他爹,不好了,不好了……” 老九聽到喊聲,“呲溜”鉆出被窩,跑到院子里,他婆姨指著洞房,語不成聲,說:“大棒……大棒他……” 老九以為大棒發生了意外,腦皮一下子緊了起來,出了一身冷汗,就往洞房撲去。他婆姨喊他:“褲子,你沒穿褲子呢?!?/br> 老九又回去穿了褲子,進了洞房,問鳳英:“龜兒子大棒呢?” 鳳英耷拉下眼皮來,說:“你的兒子,我怎么知道?!庇终f:“去張家灣了?!?/br> 鳳英這是在罵他呢。 老谷子一下子跌坐在地上,長嚎一聲:“作孽呀——” 鳳英嫌棄地看了眼老九,說:“當初在我爹跟前說的天花亂墜,你兒子有多好呢,這是害我一輩子了?!本褪帐皷|西,要回娘家。 老九忙說:“雪天路滑,再說,剛剛結婚,哪有一個人回娘家的道理呢,怎么著也得兩口子一起回?!?/br> 鳳英“哼”了一聲,說:“哪里來的兩口子呢,我的漢呢?” 鳳英的話把老九噎住了,他又是一團好話,說:“大棒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找狗日的去,讓他回來和你好好的過日子?!?/br> 一大早起來就遇到了這么一件鬧心事,老谷子有火沒處發,拿了一根木棍,一步一滑,怒氣沖沖地也去了張家灣,心里想著,見到了豆花,先一棒子結束了這個妖精再說,都是妖精惹的禍。他婆姨在身后叫他:“他爹,你可小點心啊?!?/br> 老九惡聲惡氣地說:“跌死就好了!” 三個人前后相隨,踏雪去了張家灣。 老谷子老九,步子邁得再大,也趕不上大棒。 晌午時分,大棒到了張家灣。張家灣今天人煙稀少,他走大街,串小巷,踏遍了張家灣的每一個角落,也沒有見到豆花。打聽了多少個人,也沒人認得豆花這么一個人。 大棒無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想著這樣找也不是個辦法,就站在三只豆腐坊那里茫然四顧,走過來一個乞丐,他忽然想起了小啞巴,那個被豆花當做谷茬領回來的小乞丐,他那次和豆花一起來張家灣的時候見到過他,何不找他問一問呢?如果豆花真在張家灣,他肯定知道她的下落。 大棒就過去拉住那個乞丐,巧了,這個乞丐不是別人,正是丐幫新任九袋天靈蓋。這個人大棒也認得,那次就是他和小啞巴在一塊的。 天靈蓋也認出了大棒,顧不得寒暄幾句,大棒就問起豆花的下落。天靈蓋只見過豆花在張家灣出現過,他并不知道豆花具體的落腳之地,給大棒提供不出更多的信息。 大棒無功而返,但他也有收獲,豆花沒有找到,但她確實在張家灣出現過,豆花還在,她就在張家灣的附近,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大棒沒有繼續尋找下去,他順著來路返回,天黑前,他得回到谷子地。 老谷子踩著大棒的腳印,走的渾身冒汗,還是沒能趕上大棒。到了一個叫大煙梁的地方,就是上回豆花藏槍的那里,老谷子看到雪地里,有兩個人影從溝底爬了上來,前面那個個高的,肯定是大棒。后面有一個個矮的,應該就是豆花了。 老谷子突然有了一種天塌下來的悲哀,大棒還是趕在了他的前面,把豆花領回來了。他心中一顫,腳下一滑,跌坐在地上,“呲溜溜”地向下滑去,越滑越快。 耳邊風聲呼呼地響著,老谷子雙手抱頭,閉上眼睛,心里默念著:老天爺爺,跌死我吧,豆花又沒了,我還有甚么活頭呢? 老谷子一路下滑,以為自己死定了,滑著滑著,他被甚么東西擋住了。 老谷子睜開眼睛,大棒鐵塔一樣立在他的身邊,正在用憤怒的眼睛盯著他看。老谷子偷眼去看大棒的身后,空無一人,豆花呢?剛才明明看到她就在大棒的身后,人哪去了? 其實是老谷子看走眼了,哪里有甚么豆花呢,剛才有一只餓極了出來覓食的狍子,跟在大棒的身后,想找到一點吃食,大棒沒有發現罷了,讓他這一驚一乍的,狍子早跑了。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大棒就對老谷子說:“回吧,人不在張家灣?!?/br> 大棒明白老谷子去張家灣的目的,他領口上提起老谷子來,把他拖拽到山上。 兩人剛剛上了大煙梁頂,老九就出現在了他倆面前。老九舉起手里的棍子,就要往大棒身上打,大棒咄咄逼人,把自己壯實的身軀迎了過去,老九的棍子卻停在了空中,他“唉”了一聲,抱頭蹲在地上,“嗚嗚嗚”地哭了起來。